如此少年,取中解元,自是家国的大幸。
无论是陆提学,还是宋河,此时对周清满意到了极点。明明才学过人,过目成诵,还能谦虚冲和,为其他落榜的士子开脱,并说自己的解元,多少有些侥幸。
这话由周清来说,正是合适!
一时间,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周清的表现下,化解无形。
总归是让大部分举子认下周清这个解元了。
陆提学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
他还想对周清多做提点,没想到周清为人慎重,凭自己就化解了一场无形的祸患。
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周清的表现,实是和光同尘,将来在官场,必然有一番大作为的。
但还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周清太年轻。
陆提学将周清拉到身边,问他准备何时参加会试。
周清却表示十年之内,不准备进京赶考。他只是记性好,论学问还不够精湛,需要多做磨砺。
“此言大善。”陆提学拍拍手。
原本他是打算周清落榜,带他入京的。
现在情势不同了。
周清能如此知进退,明得失,远远出乎他意料。
他越看周清,越觉得可惜。
如芝兰玉树,为何不生长在自家庭院呢?
满满都是遗憾。
答谢考官,第二日又参加了鹿鸣宴。周清有昨日的铺垫,算是顺利通过。因为他和陆提学的关系摆在那,刚中解元,私下去拜会,总归是不好的。
周清於是没有私下去拜会陆提学。
哪怕他已经知晓,陆提学即将担任大理寺少卿。
这官职,差不多是前世最高法的二把手了。
距离位列朝堂九卿,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其实最是艰难,许多官员终其一生都没跨过去。只是陆提学能从地方学政,摇身一变成为大理寺少卿,其后台背景,自然非同寻常。
看似官位品级只进了一步,换成实际权力,可谓是火线提拔了。
这也是权力运用之妙。
明升暗贬,明贬暗升。平级或者半级一级的调动,又能体现出天壤之别。周清不清楚,朝廷打算废路为省,往后巡抚为一省最高长官,另外设布政使为一省中的二把手,负责一省的行政和财赋出纳。
火线提拔陆提学,实则是为另一人开路。乃是朝堂中,暗中交锋后的利益妥协和交换。
既然已经火线提拔一位,那么火线提拔另一位,也好说话了。
而周清这个少年解元的出现,作为祥瑞,自是成为了宋河及陆提学政绩的一部分,陆提学的提拔於是更有了支撑。
鉴於周清的表现,无形间使得天南路的政局变得更加平稳。
但这不会使天南路的匪患及财政赋税问题减轻。
废路设省,立巡抚和布政使,正是为了进一步放权给下面,使其解决匪患的财赋问题。
对於周清,科举的道路暂时结束,甚至不会再开启。
对於宋河,乡试的结束,实是仕途上一个新的开始,前路依旧是不确定且风险很大的。
但到了这一步,往后退一步,很有可能粉身碎骨。
所以有进无退。
…
…
冯知县送的院子里,周清打算住上一日,进行简单的休整后再返乡回江州去。
武镖头则是打算一路护送周清回去。
要是周清这新科解元回乡时出现意外,那可是震动天南的大事。
因此沿途各县,还有官兵交接护送。
整个天南路的军事名义上都归宋河掌管,因此吩咐下来,下面的武官不敢不尽心。
周清呆在院子里,谢绝任何拜会,冯知县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没有凑过来打扰。
周清住进他送的院子,自然是一种亲近的表态。
至於张家的书童,已经火速结案,只等案卷交到三法司去,等秋后问斩的文书即可。
此事冯知县还知会了陆提学。
陆提学作为马上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对於这等以奴弑主的行为,自然痛恨无比,表示此案到了三法司,他第一个要从严法办。
至於张乡绅,那天昏倒在衙门后,冯知县十分热心替他找了一位大夫,接到县衙里照料。
大夫说安心静养十天半月即可。
可是冯知县很不放心,又十分怜惜张乡绅痛丧爱子的悲痛心情,故而打算照料张乡绅半年以上。
转运使那边派人见了张乡绅重病在床,倒是没有拒绝冯知县的提议。
一个丧了独子的老头,转运使帮他一次,已经是是看着张乡绅先人的遗泽上。
张家无后了啊。
院子里。
“上九,亢龙有悔。”福松笑道。
周清:“师兄,你可真是钻研易经的大家。”
福松微微一笑:“师弟这一路,正是应了易经的爻辞。而且我没想到师弟年纪轻轻,居然能自行领会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的道理。”
周清摆了摆手,问道:“师兄,伱说亢龙有悔能用在武功上吗?”
“武功,亢龙有悔?”福松禁不住一怔。
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将易经的道理用在武功上。
钻研易经纯属是爱好使然。
他沉吟半响,“师弟,为兄的太岳真形符典乃是一等一的打磨根基的功夫,每练深一层,气力便长一分。不过为兄看家的本领太岳罡劲,每次使出都要十成十的催发气力,因此使用起来,消耗甚大。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福松来回踱步,似乎受到启发,忽然道:“罡劲远远比不得先天境界之后的罡气,消耗也大,如果运用上亢龙有悔的道理,我平时便可催动太岳罡劲了。但是这得涉及发力运劲的改变,难以一蹴而就。”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什么关窍,又碰到什么难题。
周清想起看过武侠小说里,有降龙十八掌的第一招便是亢龙有悔。其中蕴藏的哲学道理,或许能给福松启发。
他随即跟福松讲了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学降龙十八掌第一掌亢龙有悔的故事。
福松听后,不禁道:“写故事的人,对武功倒是似懂非懂,他描写的内力,倒像是真炁,可威力和作用是不及真炁的,比起内劲,又作用更全面。至於所谓的降龙十八掌第一掌亢龙有悔,确实有些意思,可是罡劲和内力不是一回事,运劲的细节还需要仔细推敲。”
“如此说来,这故事对师兄用处不大?”
福松:“也不是没作用,我需要仔细想想。”他说完又心想:“师弟说这是他父母给他讲的故事,足见他家学渊源。内力像是真炁的简化,莫非师弟的先人,出过先天境界的高人,又或者与这类人物结识。”
他对周清的身世愈发感慨。
而且既然信了周清的身世不凡,故而真信了几分故事的话。
罡劲和内力不同,也有共通之处。
福松在旁边思索。
周清进了书房,回忆当日的心意,酝酿情绪,终於把握住那一缕神意,写下孟郊《登科》这首诗,其中改了一字,将长安变成长州。
此诗落在白纸后,果然养生主内文胆初阶的字迹,变得比先前破碎前更加饱满。
此次乡试,帮助了文胆的恢复和增进,对於他完全融合清风符典和鬼脚,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如果他估计没错,鬼脚和清风符典融合之后,能进阶成一门“无影无形”的腿法,也算是一门身法。
鬼脚略有邪气,融合过后,当有中正之气。
既无影,也无形,收放自如。
练武到现在,他是清楚,武功和人心性会有些关联,互相影响。
他修炼虎戏,感慨尤深。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读书养神,以及掺杂别的功夫,周清都感觉自己冲早要练成一头人形猛虎。
不过虎戏练到现在这程度,杀人后形成的虎煞,确实有好处。
如果他遇到邪祟,体内的虎煞明显可以发挥出不小的作用来。
等他审视完自身和养生主后,周清推门出去。
看见院子里栽种的碗口大的桃李,有六七株东倒西歪。
福松则是瘫坐在地上,脸色十分苍白,但他满脸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福松看着有些疯疯癫癫,周清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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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