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在林中高树上躺了一夜,一如幼年时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时一样。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一个人若是如木偶一般,提线握在他人手里,这个人还能否称之为人?就好比一只鸟,你看它似在飞翔,实则是提线的人无聊晃了晃手腕,那鸟就展开翅膀划过天空。提线的人若是打瞌睡,手指往下一松,那鸟就坠入海中,淹死了。
提线人醒来之后发现鸟死了,就解开提线扔到海里,再提一条鱼出来将鸟吃得一干二净。鸟没了,提线跑到了鱼身上。
鸟是自愿的吗?鱼是自愿的吗?鸟甘心淹死吗?鱼甘心吃鸟吗?
鸟如果不能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鸟就不能称之为鸟鱼若是不能在海中尽情遨游,鱼也不能称之为鱼。鸟非鸟、鱼非鱼,世间万物好似都是木偶,总有一根或几根线如这月光一样打在身上,操控或是引导着人。
白银向往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状态,但现在的状态显然是大相径庭。
人一旦有了感情,便会自然产生提线,提线的人不管是谁,被线粘住的人都要被其引导,这是无可避免的事。
但是,这种被束缚被安排的感觉异常难受,年纪越大经历的事情越多,这种感觉就更强烈。白银讨厌别人给他做决定,他喜欢潇洒自如的行事,他不想思量这个思量那个再做决定。然而,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他始终也是一个木偶,被人提线的木偶。
“年纪轻轻心事就这么大,年纪大了可怎么得了。我的小主人,说出你的烦心事,让我来为你解答。”
剑灵白隐的声音传出。
“我们生在天地间,必然遵循天地规则的力量吗?”
短暂的沉默,白隐回道,“何为天地?”
“天地?头顶是天脚下是地。”
“天可压你?地可陷你?”
“并无。”
“那你管它干球事,做你自己的事不就好了。说白了,你就把天地当成另一个人,这个人呢长得很高,高的像一座山,千百年来动也不动。你呢就是一只小蚂蚁,顶多算一只个头大点的蚂蚁,高山会在意一只蚂蚁吗?不会的,所以你也不必想着高山。”
白银皱眉,天地是高山、人是蚂蚁,这不就是说人的行为要受天地约束限制?
不对不对,高山不会在意一只蚂蚁的行为,一只蚂蚁再强大终究也是蚂蚁,断不能将一座高山啃食殆尽,故而天地实则并不会专注於其中某只蚂蚁。既然天地不在意自己,自己又哪来的自信说天地间的恶事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来?
换句话说,天地不仅正眼没瞧过你,就是余光也没看过你。点背不能怨天地,要从自身找原因,不是其他蚂蚁就是别的什么,与天地实际上没有直接关系。
“蚂蚁虽不能撼山,但有可撼山的动物。”白银冒出一句。
“我的小主人,东海的鱼不应该想西洲的沙,冬天的雪不应想夏天的荷,想那么多干什么,恣意江湖、潇洒行事不就得了,你不过十八岁而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恣意江湖、潇洒行事,要当真能如此倒也好了,自己也就不用在这里想东想西想背后提线的人想过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