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尤其是古人,最重孝道,父亡,子需守孝三年。
然而李敬贤的后事刚办妥,朝廷的夺情旨意就到了,不是给李明则的,而是给李明允的。
彼时,林兰和丁若妍正忙着布置新的宅院,一处简简单单半旧的二进小院子,她们两都对大伯父一家很不耐烦,反正明则兄弟两要在这里丁忧三年,索性搬出来住,图个耳根清净。
四人坐在一起商量。
李明则先开口:“既然皇上有旨,二弟还是回京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丁若妍虽然舍不得林兰走,但事关明允的前程,明允是户部尚书,身居要职,若真丁忧三年,朝廷不可能让尚书之位空缺这么久,到时候,官职被人顶了,再回去,谁知道是怎么个情形。而且,有明允在朝中,明则孝期满后,要重回仕途,也容易些。便劝道:“是啊有我们在这边就行了。”
李明允看林兰的意思。林兰原是无所谓,明允在哪她就在哪,只是,她总觉得这是明允脱离官场的好机会。位高权重,固然是荣耀,但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太子一党和秦家虽已经倒台,几位亲王表面上虽然恭顺,但暗地里小动作还是有的,靖伯侯得到消息,被贬去庐州的三皇子,已经在暗中联络各路人马,更有小道消息,说三皇子手中有太上皇的密旨诸多不安的因素,暗潮涌动,所以,还是趁早弃官不做,远离是非之地的好。就算是她自私好了,她只求一家人能平安和乐。
“皇上要为你夺情,是皇上对你的器重,然百善孝为先,身为人子,不能不报父母生养之恩。”林兰目含期待的说,只是不知明允能否理解她的心思。
李明允微微颔首,转而对大哥说:“不若,你回京去,我留下。”
李明则讶然道:“那怎么行皇上是要你回去。”
李明允笑了笑:“之前让父亲回老家,京中已经有不少闲言碎语,大哥也是知道的,我若就此回去,只怕,说闲话的人会更多,还是我留下吧我要重回仕途容易,但大哥那个职位虽然官衔不高,却是要职,升迁也容易,若是就此失去,很是可惜,咱们兄弟两,一个在此尽孝,一个在京尽忠,也算是两全了,朝廷的旨意我会想办法。”
“不,要留,咱们一起留。”李明则觉得过意不去,他相信二弟有这个本事,让他回京,但是,二弟回去比他更有前途,他怎能这么自私
李明允笑着,目色却是凝重:“大哥,树大易招风啊朝廷此番召我回京,必是有大事,只是前车之鉴,不敢忘啊”
“前车之鉴”李明则茫然。
“你忘了陈阁老的事了”李明允提醒道。
李明则怔了怔才恍然,当年陈阁老任左相期间,母亲离世,朝廷再三夺情,因为当时朝廷正推行新政,离不开陈阁老,但陈阁老毅然拒绝,事后,却证明陈阁老的坚持是对的,新政推行不利,主持新政的右相首当其冲,成了替罪羔羊。二弟是在暗示,二弟此时也处在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地,若真如此,那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三个月后,李明则带了丁若妍回京。李明允和林兰留在了处州。
按照丁忧的规矩,李明允在丁忧期间不能住在家里,就在坟边搭一简易茅屋,晓苫枕砖,每日里粗茶淡饭。林兰每隔半月就带承愉承悦去看他,送些素食、瓜果。李明允则每日看书练字,日子虽清苦,倒也悠然。
大伯父家的两个儿媳,先时还隔三差五的来叨扰林兰,被林兰冷脸打发了几次,她们见从林兰这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渐渐的也就不来了,明栋家的媳妇红玉也常来,时不时的送些时令蔬,带了她家的承义跟承愉和承悦玩,林兰看她为人敦厚善良,承义也是憨憨的可爱,倒是喜欢。
林兰远在处州,京城的生意有莫子游打理,东阿那边有大师兄打理,倒是无忧,她只管收银子就是了。先来无事,她就在城里盘了个铺面,开了间医官,不出一年,已是处州城有名的大夫。
天气渐热,又是一年初夏,承愉承悦已经四岁了。承愉长的越发像李明允,连性子也像,沉静,喜欢看书,一个四岁的娃,已经学完了幼学琼林和论语,能吟诗会作画,在处州城颇有才名,人都说,此子有状元之才,将来必定青出於蓝胜於蓝。而承悦就要顽皮许多,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偶尔还跟人打架,看他整天淘气,却识得娘亲药铺里的所有药材,知道每一味药材的药性,林兰很是激动,直叹上苍公道,两个娃,一个随爹,一个随娘,便有心要将承悦培养成一代名医,常常捉了他背药方,看医书,可这小子屁股抹油,两下就坐不住,你一个不留神,没看住,便又逃出去玩了,让林兰很是惆怅,培养新一代名医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这日,林兰又带了孩子去看明允。
这丁忧的规矩真叫一个不人道,丁忧期间,不得洗澡,不得剃头,不得更衣,倘若真如此过三年,这人该脏成什么样子了十里闻臭了吧李明允素来爱洁,当初在涧西后山替他娘守孝期间,也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所以,澡还是要洗的,衣裳也还是要换的,反正很少出门,附近也没什么人家,别人也不会来管,但头发和胡子么,林兰每次看到李明允捋着挂到胸前的胡子就怨念,她眉清目秀,清俊儒雅的明允啊平白老了好几岁。
当然,林兰以为,最最不人道的就是三年都不让人人道啊死个爹守三年,死个娘守三年,死个祖父一年,死个祖母又一年,那还剩多少年能人道气愤啊气愤,悲苦啊悲苦,当然,林兰只能在心里忿忿不平一下。
“爹”
“爹”
承愉承悦每次见到爹就很开心,争先恐后的爬到爹身上,搂着爹,活像两只树袋熊。
“爹,我开始读孟子了。”承愉小脖子梗着,大眼睛眨巴着,又开始卖乖。
“好好,我的愉儿真厉害,比爹小时候还厉害。”李明允哈哈大笑,眼底是偌大的满足与自豪。
承悦皱着小眉头,每次看爹表扬哥哥,他就开始搜肠刮肚的想自己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有一回,他告诉爹,他把家里那株大樟树上的鸟窝给端下来了,爹气的吹胡子瞪眼,可这不是本事吗哥哥就不会爬树。还有一回,他告诉爹,他把隔壁二牛哥哥给揍了,二牛哥哥比他还高半个头呢谁让二牛抢了承义哥哥的冰糖葫芦来着结果爹板起面孔教训他,小孩子不许打架。还有一次,他跟二牛他们去野地里玩,二牛被蛇咬了,他就把蛇打死了拎回来给娘看,后来娘治好了二牛的伤,爹听了又将他骂一顿,再不让他去野地里玩。承悦想来想去没啥好说的,很是沮丧,心里又不甘。
“悦儿呢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闯祸”李明允看着焉不拉几的承悦就很担心,这小子八成又闯祸了。
承悦很不服气,也梗了脖子道:“我没有,我还帮娘亲做药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