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会任由你离开我的
雁回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趴在坟头上的。
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又像小时候一样被恶作剧的小鬼们勾到了坟地里。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从坟包后面站起来,慌张的拍了拍衣裳,一转头看见了正在墓碑前坐着的少年。
天曜恍似也才醒过来,他坐在地上,屈着一条腿,手肘放在膝盖上面,手指揉捏着眉心。
听见响动,天曜一抬头,与略带惊惶的雁回四目相接。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们昨天是喝醉了酒,一起发疯,跑到萧老太的新坟前叩拜来了……
脑袋里许多混乱的画面纷至遝来,雁回甩了甩头,将那些不重要的画面抛开,她只用知道自己不是被小鬼捉来的便行了。
雁回揉了揉太阳穴:“走吧。我得回去醒醒酒……”
天曜站起了身,雁回以为他要和她一同回那小院子了,没想到走了两步,后面却没有跟来的脚步声。雁回回头一看,但见天曜从旁边地里扯了两朵小白花,然后又跪到了萧老太坟前。
他默默的将小白花插上,然后看着他自己昨日才立的墓碑,半晌没有说话。
一个孤独少年,身形萧索的跪在亲人坟前,尽管知道他身体里住的其实是个强大的灵魂,但雁回也不由不为这一幕感到伤怀。
这个妖龙并不是无情的妖。
雁回如此想着,在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於是她便撕了自己衣摆,在地上捡了根木棍,用法术一烧,将木棍前端烧成了黑炭,然后就着这炭黑在撕下来的衣摆上写道“拾万钱”。
她屁颠屁颠的拿去递给天曜:“喏。”
天曜侧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布,又抬头看了看雁回:“这是什么?”
雁回在坟地里睡了一夜有点着凉,她吸了吸鼻子:“这时候不是该烧纸钱吗,我帮你画了几张,给你阿妈烧吧。”雁回很大方道,“虽然你阿妈对我做的事不太地道,但我到底是个地道的人,好歹是婆媳一场,这便当是我给她的践行礼了。”
天曜看着那破布上歪歪扭扭的“拾万钱”三个字,不由得有点默然。他嘴角动了动:“阎王会收?”
雁回眼睛也不眨的骗人:“会。”
天曜没接。
雁回等得恼了:“白给还不要。不给了。”
可待得雁回要将破布收回来时,天曜一伸手,动作比雁回更快的将那块破布扯了过来。他声色如常:“点火。”
雁回一边瞥嘴嫌弃他:“矫情。”一边打了个响指,烧了一簇火,将那破布给烧了。
天曜盯着那团火焰,直到火焰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他才一松手,放任破布在落下的过程当中彻底被火焰烧为灰烬:“跟我走吧。”
天曜的话随着灰烬一同落地。
雁回听了这四个字,微微一愣:“去哪儿?”
“去你昨天答应我,以后会陪我去的地方。”
於是雁回又愣了:“我昨天答应你去什么……地方……了……”
说出这话的同时,雁回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豪气干天的拿着酒坛撞了天曜的酒坛一下,然后大吼:“好!你放心,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即便走边大江南北,我也定陪你寻回你所有遗失之物!”
等等等等……
雁回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她是发了什么疯,昨晚竟然会说这种话的。
“……我挚爱之人,拔我龙鳞,剜我龙心,斩我龙角,抽我龙筋,拆我龙骨,禁我魂魄,将我肢解於大江南北,施大封印阵法,欲囚我永生永世……”
天曜的声音在脑中浮现。雁回怔怔的将天曜盯着。
天曜也不着急,也只淡淡的将雁回盯着:“想起来了?”
雁回甩了甩头:“有点乱……”
天曜跪坐於萧老太坟前,目光微垂,落在地上:“你若是不记得,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左右,昨夜你也给自己下了血誓,跑是跑不掉了。”
雁回完全惊呆了。
她干了什么?
给自己下血誓?那种违背誓言就会遭到针扎之苦的咒言?她为什么!
雁回翻过自己手腕一看,那处果然有一个腥红的点。颜色看起来万分的娇艳欲滴。
奶奶个熊,她不是喝醉酒就坑自己的人啊,昨晚真是喝大发了……
雁回这边还在为自己所做之事惊愕不已,天曜便道:“二十年前,广寒门素影真人肢解了我。”
天曜一句话,霎时将雁回那正在为自己行为懊悔不已的心抓了过去,她瞪着眼睛看天曜:“什么,当真是素影真人害了你?她是你挚爱之人?她肢解了你?”
相对於雁回的着急,天曜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昨日我说时,怎未曾见你惊讶成这样。”
“昨天喝醉了能听得懂什么!”雁回一盘腿在天曜身边坐下,“来,你再仔细和我说一遍,前因后果,素影真人为何要那样杀你?”
天曜默了一瞬:“为了我身上龙鳞。”天曜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世间传闻,龙乃万物不伤之体,以龙之龙鳞,制成铠甲,可使万物不伤。连时间也伤害不了穿上龙鳞铠甲的人。”
“什么意思?”
天曜漆黑的眼瞳落在雁回身上,深邃得让雁回有几分失神:“意思是,凡人穿上了龙鳞铠甲,便会长生不老。”
雁回一愣,一瞬间恍似有点了悟了,长生不老,对於凡人来说有着多么致命的诱惑。
身怀异宝,力量再是强大,活着也危险啊。
“二十余年前,素影爱慕一凡人至深,然而凡人却即将寿尽,素影听闻龙鳞铠甲之效,便意图取之。然则当年,我修行已有千年,於飞升不过一步之遥,素影心知硬抢不过,便巧化迷途修仙之人,假装重伤,骗我信任,令我救她。”
雁回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要不是见色起意,你会那么好心救她?”
天曜盯着雁回:“还想听?”
“……你继续。”
“彼时我并不知晓她的真正目的,我救了她,也爱慕於她,我放弃飞升的机遇,甚至愿意为她抛弃妖怪的身份。我不听友人劝阻,执意与她携手白头。”天曜微微勾了勾唇角,满脸嘲讽:“然而在我与她约定,前去迎娶她的日子里,却在广寒门,邀你辰星山的清广真人,施大法阵,困住了我。”
“便是在那满月之夜,於广寒山巅,邀月术下,素影生取我浑身龙鳞。”
天曜这话说得慢且没有起伏,直听得雁回唇齿生寒。
生取……浑身龙鳞。
那得有多痛……
“素影害怕我若身死,龙鳞铠甲便失去了护人长生不死的力量,於是她便没有杀我。然而她却又怕我报复,扰她以后不得安宁。於是素影便亲自操刀,剜我心,斩我角,抽我筋,拆我骨,最后封印我魂魄。将我肢解於大江南北。借五行之力实施封印。以图我永世不能翻身。”
雁回只觉浑身冰凉。仙门对妖痛恨是真,但却没有几人会以如此残忍的手段行杀人之事。
想到几个月前还在辰星山见过素影真人,雁回当时只觉得那是个冷面美人,并没想到,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狠下心来,竟有如此让人胆颤的狠辣手段。
雁回望着天曜,经历过这样的事还能活着出来,他也是不简单……
雁回对天曜说话的声音忽然有点怯怯的:“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天曜目光落在雁回身上:“因为你。”
雁回大惊:“关我什么事!二十年前我才刚出生呢!”
天曜一抬手指,指尖轻轻放在雁回的胸膛之上,在那处还有着前几天雁回被天曜捅出来的伤口。雁回见天曜这个动作,捂着胸往后退了退:“你干什么?”
天曜黑眸一眨,盯着雁回:“因为你有我的护心鳞。”
雁回反应了半天:“那是个什么东西?”
天曜又弯了弯唇,笑得极尽嘲讽又极尽阴森:“你也知道,二十年前,素影想保的凡人,并未保得住。”天曜语气带着几分有些许病态的报复快感道,“她制的龙鳞铠甲,根本没有作用。”
雁回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所以,那是因为你刚才所说的那个护心鳞……”
“被我打飞了。”
“什么?”
“素影拔下我护心鳞之时,我拚着浑身修为,将护心鳞抽出了大阵法的结界。”天曜道,“他们布着阵,无法抽身,而没有护心鳞,那龙鳞铠甲,不过是一团废物。”
雁回默了一会儿:“所以……二十年前,你们搞了这么半天,最后却是谁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天曜拨开雁回放在心口上的手,碰到了雁回受伤的胸膛:“可它救了你。”
雁回愣神。
“探你的脉便知,你天生心脏残缺,本不是久命之人。”这事儿雁回倒是知道,以前有一次她受了伤,药房的师叔给她看了病,便说她体质奇怪,心脏有毛病但身体却倍儿棒。当时师叔只道是她平时修行用功,内里修为充盈,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然而现在天曜却说……
“然而你却活蹦乱跳到现今年岁,还能修仙问道,并不是因为你天资聪颖。”天曜的手指在雁回心口点了两下,“因为你有我的护心鳞。它护住了你的命,改变了你的体质。”
雁回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
她身体里竟然有龙的护心鳞?还一直都在?
原来搞半天,二十年前,最后捡便宜的……是她这个从头到尾都不相干的小屁孩咯……
这下雁回一瞬间就能理解,为何昨天喝醉的自己会对着天曜大喊,“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要陪着他寻回所有遗失之物的话了。
因为这家伙以前拚了命扔出来的那块护心鳞,阴差阳错的,竟成了救了她的命的神物啊!
雁回陡然间知道了如此大的秘密,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过来。
待她好不容易将这些信息全都吸收掉之后,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忽然涌上了雁回的心头,雁回一个激灵,一巴掌拍掉了天曜还放在自己心口上的手。
“你……难道是要拿回那块护心鳞?”雁回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取了这玩意儿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她怕死,她还没潇洒肆意的活够呢。
天曜慢慢收了手,抬头望雁回:“没了护心鳞,你寿命不过十日。”
雁回目露惊骇,又登登的退了两步。
天曜见她惊吓成如此模样,嘴角牵动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毫无察觉的弧度,但这弧度很快就彻底消失:“於我而言,护心鳞不过鳞甲一片,给你也无妨,但是……”
听到但是这两个字,雁回脸色就没办法好起来:“你想借此威胁我,让我陪你去寻找那些被分别封印在四方的肢体?谁知道素影真人将你肢解成了几块啊……这要找,得找到何年何月去……”
“只剩下三个地方了。”天曜道,“当年素影成五行封印,以以木囚我魂魄,以水困我龙骨,以火灼我龙筋,以土封我龙角,以金缚我龙心。十余年前,巨木被焚,我魂魄自巨木中逃出,与茫茫世间漂流,终是有幸觅得龙骨气息,这才停与此山村之中,入得这弥留之际的幼儿身体,这十余年间,我日日皆在寻求取回龙骨的方法,然而却未有所得,只因那封印需得我自身龙血方能破解。”
雁回明了,若是按照素影真人的算计来说的话,这理当是个死封印才对,因为肢解了天曜,他怎么可能再爬出来给自己解开封印。
若不是他的护心鳞入得她身体,伴随着她长大,改变了她体质,天曜就算魂魄跑出来了附上了人身,理当也是破不了其他封印的。
毕竟……没血啊。
雁回斟酌了一会儿:“可你看,你的龙骨也找回来了,你捂个一段时间,身体里不就有龙的气息了吗,然后血慢慢慢慢的不也就变成龙血了吗。你可以自给自足的,我相信你。”
“你所言之事确实可能,然则此事却并非一朝一夕能有所成。”天曜目光落在坟前两朵小白花上,他们谈话也没有多久,但这花却已有了颓靡之势,“而我没有时间。”
天曜轻触花瓣,声色微沉,“我在此破开龙骨封印,素影不会一无所知。而在我完全找回身体之前,不会是素影的对手。若被她发现,我只能再次任她宰割。”
雁回咽了口唾沫。
这个词用得真好,素影对他,当真是宰割啊。一分假都不掺的……
但是要她帮他找其他的身体,等於让他帮一个妖怪,还是一个和素影真人作对的妖怪……
雁回摇头:“这忙我不能帮。”
天曜抬头看她,静静的等着她说下去。
雁回挠了挠头:“你也别怪我见死不救。只是你看看咱俩这情况,我确实也没法救你。
“这第一吧,我虽然被辰星山驱逐,但我依旧是个修仙者,以后还是要靠揭榜除妖拿酬金过日子的。帮助你就等於是完全背弃修道之义,我可是从此就会像妖怪一样被所有修仙者追杀的。想远一点,若是我帮你找回了所有的身体,那时候,即便你把护心鳞赏给我,我也已经成了一个背叛了修道界的人,是再入不得中原大地了,而身为修仙者,我更是去不了妖族那方。左右为难,更是难堪。
“这第二吧,素影真人对你所作所为委实过分,我身为一个修仙者听了也是心惊,然而现今这大环境……仙妖之间势同水火。素影真人是那么大门派的掌门,你又是听起来那么厉害的大妖怪,哪个修道者知道你的身份不惧怕,一怕就想除掉你,正巧了素影真人真还就除了你……所以,即便素影真人当年对你那般狠心毒辣,但依我看,就算这事儿传出去,指不定还有一群道貌岸然的修仙者为素影真人拍手叫好呢……”
天曜沉默。
“还有这第三。”雁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虽然托你的福,让我活到今天,但你解个封印就要捅我一刀的事儿,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承受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就此别过比较好。当然,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就这样放我走的,所以,来吧。”雁回手上捻决,“打一架。你输了就不会对我的离开感到那么不甘心了。”
天曜看了雁回许久,并没有动,只道:“你还是喝醉的时候说话比较可爱。”
“谢谢,有时候我也很希望自己能一直像喝醉时那样无所畏惧,但能醉生梦死的时候太少,人总是要活得清醒现实一些的。”雁回见天曜确实没动作,便也收了招式,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点,撇撇嘴,打算直接走人,“你这事是我懦弱无能不敢面对,我给自己下的这血誓,以后日日心绞痛就当给自己的惩罚了,咱们就就此别过吧。我还有别的事要查。”
“若我说……”天曜在雁回身后开口,声音虽然依旧不紧不慢,但却比方才更多了几分冷意,“若我死了,护心鳞便从此失效,你又待如何?”
雁回脚步一顿,她思量了一瞬,微微侧过了头:“你现在,当真能控制自己的生死吗?”
“依你方才所言,素影真人之所以封印你而不杀你,便是想留你一命保龙鳞铠甲法力不散。如今虽然你魂魄逃了出来,龙骨也取了出来,但你应该也还没有‘死’的权利……吧?”
随着雁回的言语,天曜的嘴角越绷越紧,眸中神色也越发冷凝。
是啊,素影不允许他死,所以这些年,每逢月圆之夜,他都要承受着魂魄撕裂之苦,狼狈不堪,生不如死的活着。卑微得连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
他只有在看不见希望的黑暗里,独自忍受着无尽的耻辱、悔恨,还有这非人的疼痛。
苟延馋喘的等待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黎明。
他没有放弃的资格,所以只有破釜沉舟,坚持下去,直到找全自己的身体,然后……
杀了素影。
这些年,这份恨意一只支撑着他,也在撕裂着他。
因为这份恨意是如此的强大,几乎成了他不变成一个“行屍走肉”的唯一理由。而同时,这份强大的恨意,他除了压抑压抑压抑,根本就无处发泄,因为他完全看不到恢复自己身体的一丝希望。
十年如一日的,他就这样在期待和绝望当中活着。活得混沌不堪。
而这时,雁回却出现了。
带着他的护心鳞,带着一具拥有“龙血”的身体,就这样从天而降,落到他的世界里。
可想而知,雁回带给他的是多么有力的冲击。她是他手中的浮木,也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拽住了她。而她却说……想走?
若是想走,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而一旦出现了……
“你没有去死的权利吧?”
雁回又问了一遍,她细细的将天曜的神色打量了一通,然后确信的点了点头:“如此,我便走了,你多保重。”
天曜看着雁回的背影,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几个月前我去村外之时,偶然听见江湖传闻,素影真人寻到了她爱人的转世。”
雁回知道自己不应该听天曜废话了,但还是忍不住竖了耳朵。
雁回想起几月之前在辰星山大会之上看到的那个冷面仙子,她身边确实是跟了一个凡人书生,素影将那书生看得紧,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只有在和书生说话的时候会变得温和几分。
转世之说虽然玄妙,但抛开前世因果,反正素影真人现在理当是喜欢着那个凡人的没有错。
“她寻了那么多年,终於还是找到了那人,这一次,想来是不会再这般容易放任她爱人死去。”天曜声色寒凉,“若我没想错,她如今也是在满天下寻找当年遗失的那片护心鳞吧。”
雁回脚步再次顿住。不用天曜再说什么,她一瞬间就明了了他的心意。於是雁回瞪着眼转头望天曜,不敢置信的问:“你竟要出卖我!”
“谈何出卖。”天曜向雁回靠近,“我们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要卖,我也只是将自己卖了。”
反正他的情况也不能更坏。
天曜勾了勾唇角:“拖上你垫背,也不错。”
雁回恨得牙痒。五指握成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之后,雁回心一狠:“我就不帮!你去找你前情人告发我,然后咱俩一起同归於尽吧!”
言罢,雁回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扔在空中,手中结印,径直将树枝当作剑,御剑而起,飞向天际。
天曜走了几步,看着雁回飞远的方向,眸光微动。
他知道这姑娘行事容易冲动,脑子总是想得与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得了这么个结果倒也在他预料之中。他也不急,只看着空中雁回留下的痕迹慢慢跟了上去。
他种在雁回身上的寻踪觅迹的咒术虽然小,但却也不好除呢……
想摆脱掉他,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雁回法术恢复之后御剑而行,不过片刻便离开了那铜锣山里的小山村。
但到底是身体未完全恢复,飞了一会儿她便累了,在铜锣山脚小河旁边捡了个地方坐下。
方才给天曜的话虽然是那样放了,但雁回想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万一这妖龙还真是想不开真去给素影真人告发了呢……
那依着那妖龙口中的素影真人的作风,还不得直接把她心挖了来取护心鳞啊!
雁回咽了口唾沫,揉了揉感觉凉飕飕的胸膛。
要不还是回去和那妖龙打打商量吧……
雁回如此想着,但却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想来想去,天便也慢慢黑了,雁回索性随手捞了两条鱼,捡了柴,在河边生了火烤鱼吃,一边烤一边还在琢磨。
然而当她手里两条鱼烤好的时候,旁边忽然坐下来一人。
一句话没说,半点也不客气的拿了雁回手上的烤鱼便吃了起来。
雁回一愣,转头:“你怎么跟到这里的!”
来人不是天曜又是谁。
天曜显然是饿了,并没有搭理雁回,吃了一会儿,直到雁回动手抢他手里的鱼,天曜才侧身一躲,瞥了雁回一眼,道:“走来的。”
雁回这才想起,天曜给她下的跟踪行踪的咒术她还没解呢。
然而一转念,雁回又惊呆了。
虽说她今天御剑的时间不长,速度也不快,但好歹也是用飞的啊,这家伙居然用走的也能赶上她……真是坚持……雁回揉了揉眉心:“我不会帮你的,现在这情况我还没跟你说清楚吗?”
“说清楚了。”天曜一边慢慢吃着鱼,一边道,“但是……”他到底是抽空瞅了一眼雁回,火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冷淡的语气中带着点不经意的自讽:“除了跟着你,我还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