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闻大家,这曲出自何处?”
众人见仙儿姑娘答不上来目光一转落到了闻大家身上,毕竟方才那纸张是她递出的,而且手中还余下了半张。
“一徐姓人所作。”
闻大家话音落下,场中针落可闻,毕竟这个姓氏在眼下实在太过敏感。
“该不会是那反贼所作吧?”
“哈哈哈……”
“那反贼只知提刀杀人,安能有如此文采?”
有人大笑出声,冲淡这大厅中凝重的氛围。
有火光亮起,余下的半张纸在闻大家手中点燃,字迹被火舌吞噬,一首流传千古的诗词在化为尘埃落地。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沉郁顿挫,一唱而三叹。
谁人又能听得闻大家的喃喃细语?
闻大家独倚楼台,有铁马冰河入梦来,马蹄踏下琵琶弦断。
大厅中依旧是推杯交展,酒光筹措。
醉仙居的姐儿为这大庆早朝献上最后一曲。
……
上京城门外,
有一年轻道士骑着青牛往城内而来,
老迈的青牛踏下,
有水波荡开,
有铃铛轻响,
有符纸落地,
身后上千真武山牛鼻子老道一身宽松道袍,腰间挎着桃木剑神色肃然,望着这高耸的上京城楼往自叹息,都说道士顺应天命而为,可如今确是非要逆流而上,何其荒谬?
月余前,天下合围,
真武山自家老天师远赴青峡替天行道,
却在青峡一战被那反贼斩得形神俱灭,如今凉州气运如龙,可自家真武山已经被牢牢的绑在了大庆王朝这风雨飘摇的木舟之上,想要下船为时已晚,只得由那辈份极高的小道士带着满山道士入京,争夺那一丝渺茫的气运。
“小师公,这趟下山真有把握守下这上京城?”
入了城看着城中愁云惨淡的光景,又想起已经从虎门关而入的三十万凉州铁骑只觉得心头发苦,老道士不得已开口问青牛上的小道士。
“没有把握。”
“可我们还有选择吗?”
小道士轻声笑道,翻身落下青牛每一步迈出都有符文隐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数十张符文落地最后又在春雨中消散。
“师叔下山的时候,他一心想着让我真武山为国教。”
“前些日子圣旨已至,我真武山已然为大庆王朝国教,也算了了师叔的一个心结。”
数十道符纸落地在雨中诡异自燃起来,符文隐於青石,端是神异,可小道士原本红润的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四周的真武山上千道士也是暗自神伤。
“可若是城破了……”
真武山老道士欲言又止。
“既为国教,自然与国同休!”
说完小道士不在多言,抬脚往城中走去,上京城很大,四百九十一条街巷很长,自己还有无数的符籙需要布下,方能成阵。
至於能不能挡下,总得试试才知道。
至於挡下有没有意义,自己也不知道。
从天上往下看去,真武山上千道士开始游走於上京大街小巷,一遝又一遝的符籙在手中消失,无数的符文隐於地上踏过的青石,真武山数百年的底蕴埋在了上京城中,天大的手笔,以一城为阵抵三十万凉州铁骑。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有打更人的声音在城中响起,
有手拿符籙的道士在城中布阵。
清明时节,有春雨落下,有青烟升起。
不知是符籙,还是黄纸?
……
翌日,
永乐长街,
宫门外,秦清堂掀开身上的湿漉漉的被褥,
回身望去,
朱红色的宫门已然大开,
算算日子,从虎门关也快到上京城了。
临?了也是最后一次上朝了,怎么还起得晚了?
“人老咯,不中用了!”
秦清堂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朝服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靴底踏在积水的青石上微凉,远远瞅着那朱红的宫门被水浸过有漆皮脱落,细细看去原来里面已经腐朽一片。
天色尚未分明,
早朝已经开始,
浑身湿漉漉的秦清堂踏入太和殿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秦清堂仰头望去,只见昔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李妍公主殿下正颓废的靠在龙椅边上,一身大华长裙细微之处已经有了褶皱,除了鲜艳的红唇外整个人面无血色。
“秦相,派往大齐的使臣已经出城了。”
李妍望着下方形如枯槁的秦清堂轻声开口道。
场上的氛围静了良久,
“老臣,知道了。”
没有预想中的破口大骂,甚至语调都没有一丝起伏,秦清堂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行列之中,身上还有水珠滴落在太和殿上,传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割让南地十六郡,齐国出兵。”
“但愿还来得及吧!”
李妍一字一顿道,
目光扫过底下群臣俱是低着头,
一言不发,可看那神色确实明显松了一口气。
“秦相,本殿……”
李妍望向秦清堂欲言又止。
“嗯!”
秦清堂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转身往太和殿外走去。
“秦相,本殿也不知道这上京城能不能撑到大齐来援,城中诸多事宜还望秦相帮衬陛下!”
秦清始终没有转身,面无表情,有水渍印在朱红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串脚印,往殿外而去。
“秦大人!”
“秦相!”
“秦公!”
无数朝臣也是纷纷开口劝慰。
“秦相,父皇在世时说过,有秦相在的一天,皇儿的位置就会做得安稳。”
“如今秦相也要离朕而去了吗?”
稍显稚嫩的童声在太和殿上响起,隐隐带着哭腔。
秦清堂顿住了脚步,
回首的时候,早已经老泪纵横,
“若凉州铁骑破城!”
“老臣,自当身死宫门!”
整个老迈身子跪倒在地,一丝不苟的行礼后,不再冲疑大踏步往太和殿外走去,众人只觉得他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萧索,明明朝堂还有衮衮诸公数百人,可当他一脚踏出太和殿的时候,似乎满殿在无一人。
……
天地间有一丝亮光从地平线上升起,
有无数春雷炸响,
上京城的城墙一点一点映入凉州铁骑的眼帘,
红衣黑甲的凉州铁骑铺天盖地而来,
徐闲驻马而立,
“请殿下,卸甲!”
百晓生恭恭敬敬的捧着一件黑色蟒袍跪倒在徐闲身前,细细看去每一根金线都有光芒流转,与黑色的袍子相章得益。
身上的冰冷的甲胄已经脱下,
“上京,我来了。”
少年郎换上一身黑金蟒袍,腰佩惊蛰剑,春分刀,遥遥望着那巍峨的城墙轻念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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