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
梅雨时节细雨纷纷绵绵,大殿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天色有些阴沉,雨水顺着琉璃瓦片从檐角滴落,嘀嗒嘀嗒声响不断。
“门下侍中的事情就此定下!”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齐皇田恒的目光在朝堂上文武百官的脸上扫过,安排这个位置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门下中侍比起苏泉州中书令的位置自然有很多差距,可讲到底也算是显赫至极,原本稷下学宫祭酒是极其清贵的职位可并无实权,如今也算是徐徐往朝堂偏移。
“臣等,无异!”
“臣等,无异!”
“臣等,无异!”
群臣异口同声道,
当目光落到那个清瘦的老者身上时还略微颔首以表尊敬,不少人甚至激动的面色潮红,说起来朝堂之上还有不少人是稷下学宫出来的学子,对孟夫子的崇敬已经深入骨髓。
“如此,甚好。”
田恒望着底下那个依旧是一身布衣的老者笑了笑,如今最重要的一步棋已经落下了,看着朝堂上众人的态度心已经放到了肚子中,余下的话可以说出口了。
“孟夫子德高望重,实乃朝廷之幸!”
“教书育人,数十年为一日。”
“孟夫子当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
朝堂上各种赞誉声纷至遝来,便是文臣前列那些岿然不动的老者也是纷纷开口,看那神色没有半分恭维反倒是真情实意,天下人皆称文人相轻,可如今的场面确是有些颠覆的意味在里边。
那身穿布衣的老者也是微微颔首便是回应,身上那股子超然物外的气质显露得淋漓尽致,对於自己而言权势这类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若不是陛下苦苦相求,这后半辈子多半也就隐於学宫后山了。
“朕家纯儿已经居於东宫多年,也曾在稷下学宫求学多年,按理来说东宫那些个位置也都该满了,可直至如今东宫太子太傅的位置一直空着,如今孟夫子入朝为官,朕愿加封孟夫子为太子太傅,闲来无事也能教导纯儿一番,不知孟夫子以为如何?”
龙椅上的老者徐徐起身,迈步往殿中走去,
走到老者身前询问道。
“太子太傅?”
场中有人轻声念叨着,太子太傅并没有实职更像是一道名誉头衔,历朝历代皆是由德高望重的老臣担任,可眼下孟夫子的辈分也实在太高了些,大殿之中许多年过半百的位高权重的老臣也是出自学宫,私底下便是陛下都以学生相称,如今安排这个官职反倒是有些不妥。
“孟夫子?”
齐皇田恒再度出声道,众目睽睽之下态度依旧放得很低,方才的言语中同样对太子,也是以小名相称,在朝堂之上有些不妥,可无疑是将关系拉近了许多,辈分的问题田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场中有些安静,
孟夫子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出山监国这是自己答应的事自然没有丝毫反悔的余地,当踏出稷下学宫后自己也没有想过食言,从出世到入世同样也需要一些官职作为铺垫这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太子太傅的安排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以自己在齐境的威望,加上宰相苏泉州的配合一起监国旁人也说不上什么,偏偏添上一个太子太傅的官职。
道理也极为简单,
将自己绑在田氏这艘战船上,
为国,为君,
这两者在世人眼中并无太大的区别,可在孟夫子眼中确是天壤之别,太子太傅这个身份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荣誉,可放到了孟夫子身上确是一道枷锁。
“孟夫子,干使已经到了。”
“算起来朕的选择也该落下了……”
田恒又凑近了一些带着无限唏嘘的话语在孟夫子的耳边响起,便是远远瞧着也觉得有些萧索的意味。
“可!”
苦笑一声,
孟夫子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呼……”
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响起,
“谢过,孟夫子!”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田恒很是郑重的行了一个第子礼。
“前几日政令的事情,还有几条略作修补。”
“苏相,给场中的诸位爱卿讲讲。”
齐皇田恒挥袖转身,步履有些轻盈心底的最后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民间嫁女一事不变。”
“宵禁,在永安实施后效果颇佳,本相有意推广全境,都城宵禁时辰不变,其余上百城池皆提早半个时辰……”
话音落下议论声再度响起,宵禁最早的作用大多在无城池的安稳,防范流寇贼人在城中作乱,可齐境内部太平已经多年早已经名存实亡,本以为这几日的宵禁只是为了应对干使入城,又或者说是这个混乱的阶段,可看眼下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当做一项长期的政令实施。
“宵禁?”
少年郎闻声也是颇为诧异,
在干境便是自己杀出上京城的时候城中的宵禁也没有持续多久,迫於各方压力也渐渐开放了,只是在月余前兵临城下的时候城中才开始军事管制,要知道这方世界和上辈子的古代并无太多的区别,可供娱乐的场所和设施本就极少,重启宵禁也就罢了,还提早时间,这是逼着大家伙晚上造人啊!
“除此之外太医院已经提出奏折欲将马钱子,生南星,生川乌,生草乌,三棱、茂术,益母草,麝香等药材列入禁药,非持官服批文齐境各大药铺不得抓药,此事还得今日商讨。”
又是一重磅炸弹抛出,
苏泉州的话音刚刚落下,
“此类药材有堕胎之用,有违天和!”
“生而为人,本是幸事,奈何总有人违背天意……”
“老臣代表太医院上下一体请奏!”
“老臣恳求陛下,允奏!”
太医院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出手中高捧着奏折。
“陛下,此中多味药材皆是常用如今……”
有老者沉吟道,
可刚刚开口旁人便扯了一下他的袖口,摇了摇头,后者见状也是默默地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不再多言。
“朕,允了!”
“老臣,谢过陛下!”
“陛下,圣明!”
太医院的老者磕头谢道,
却不知为何眼角有一滴浊泪流出。
“苏相,继续!”
“民产子,在免除劳役和赋税的基础上,臣以为当地官府还应当拿出银子作为补贴,毕竟齐境还有许多穷乡僻壤之地,诸多婴孩落地之后,为母者无营养之物作补自然无奶水喂与……”
谈到此类话题,苏泉州并没有丝毫的忌讳,而是坦然开口道,对於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而言,妇孺一类的事情在他们的眼中和腌臢事无异,便是府中那些也极少过问,所以此刻看向苏泉州的眼神颇有些怪异。
“臣,已经让户部核算过,此事落实颇有些难,耗费的银两不是的小数目……”
苏泉州没有理会朝堂上的纷杂的声响,依旧不疾不徐的开口道。
“内库补足!”
龙椅上,田恒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道!
……
眼下这场朝会已经开了良久,
“陛下,臣已经讲完。”
随着最后一条补充完毕苏泉州躬身道。
大殿之中有些安静,烛光幽幽的燃烧着看上去不至於太过昏暗,不少老臣已经口干舌燥,几个时辰的谈论也定出了最后的结果,余下的事情无非是新下几道政令的影响,以及如何完善和补充。
少年郎随意的站在一根雕龙画凤的木柱旁背抵着柱子,看着奉天殿中君臣商讨的场面,其实说起来自己也不曾一次见过朝堂议事的局面大多和菜场无甚区别,甚至那些老臣吵架的功夫比起菜场那些平头百姓还要强上几分,便是撸袖子打架的场面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