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
古刹数十丈外的竹林之中有数百凉州兵卒斜握凉刀正在快步疾行,远处青砖铺地,古柏参天,柏檀叠秀间可见斑驳院墙上深绿色的苔藓。
近处靴底踏地,有极其细微的草木轻折之声,红衣黑甲的身影在翠绿色的竹林中如同穿花之蝶,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到了竹林的尽头。
天地间第一抹光亮升起时,
朝阳透过巨木的枝叶余下点点光影,
“咚,咚,咚……”
悠扬的锺声中在参天古柏间响起,
配上青砖绿瓦平添了几分古朴的禅意,
一身穿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打杂和尚将水缸中的水添满之后,悠悠的走上锺楼,望着初生的朝阳手握紧木桩轻轻撞动起来,一撞一收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古朴韵味藏在其中。
山中无时日,
寺庙众人皆以锺声作息,
卯时初天地初分这是寺庙中僧人早起的时辰,修行打坐,吃斋念佛,并不会因为在山中而有所懈怠。
灵隐寺东侧,
古柏树下光影落在将士冰冷的眉宇之间,八百锐士皆是全副冰冷的黑色甲胄,背负一把铁胎硬弓,腰挎着一口阔身短剑,斜插着一柄精铁匕首,手中持有一面嵌有牛皮的厚重大橹。
远甚於魏武卒的招募和训教标准让这大干锐士身披重甲依旧能够轻易的跋山涉水如履平地,除了满身的泥点之外,额头甚至都不见汗珠滴落。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古树高处,
一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正站在树冠之上,
眺望着古刹,
目光落到正殿的庭院之中,一慈眉善目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正仰头望着天,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落到古树上时,两人视线相撞,少年郎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右手轻轻扬起,
那八百锐士此刻背上的铁胎硬弓已经取下,
手臂青筋暴起,
弓身依旧稳健,
弓开四石,有十二钧之力!
“击!”
少年郎站在古柏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惊恐的老和尚轻声道,与此同时右手压下,整个人从树冠之上跳跃而下。
“嗡嗡嗡……”
无数的箭矢透过竹林往古刹射去,
第一轮箭矢还未落下,
第二轮箭雨便已经蓄势待发,当古刹锺声紧密起来时,箭雨也是骤然加急,箭簇轻易的穿透庭院中菩提树枝繁叶茂的树冠,远远听着如同狂风暴雨落下时的穿林打叶声。
“终归还是来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脸上没有太多的慌乱。
“南无阿弥陀佛,因果轮回。”
“三戒师兄结下了因,”
“那么我灵隐寺自当接下这个果。”
袈裟扬起,朝阳落在袈裟之上隐隐间有佛光涌现,那一缕缕金色耀耀生辉,锐利的箭簇竟然被那袈裟上极细的丝线挡住。
三轮箭矢入院,大半都被一件极薄的袈裟挡住,余下的箭矢确是钉在了庭院中那颗高大的菩提树上,箭尾上的羽毛高频度的急震着,无数的绿叶被震落,在半空中飘荡。
“铛,铛,铛,铛……”
与此同时锺楼之上,
身穿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打杂和尚左耳微动,远处密集的破空声也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下意识的往东侧望去,透过重重叠叠的斑驳的大殿阁楼落到了古木之间,那林间若隐若现的冰寒的箭簇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遭了!!!”
心头骇然,快步爬上锺楼的第三层一口巨大的铜锺上已经遍布锈蚀,表面还有一层细灰,隐隐可见各种繁复的铭文。
木桩猛然撞去,
灰尘簌簌的往下落着,
锈迹脱落露出繁复的铭文,清晰可见,每一次木桩撞下都有光芒顺着铭文流转,一声,接着一声,厚重沉闷的声响渐渐拔高。
锺声如同滚滚天雷压下一般,
山中有鸟雀惊起,有走兽仓皇逃窜,细细看去便是整座锺楼都在轻轻的震动着,有斑驳的外墙脱落,露出残破的砖瓦。
“非遇灭门之祸……”
老和尚双指间夹着一片掉落的树叶,听着上空低沉的锺声,低声念叨着什么,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苦涩,自家师兄远赴凉州的时候就应该料想到如今的结局。
杀人者人恒杀之……
可总不能任凭施主屠杀我佛门子弟吧?
何况灵隐寺自然有存在的必要,
不然五十年前又为何封山?
老和尚依旧是双手合十的模样,袈裟已经重新披挂到了身上,一步迈出已经到了古刹中央,此刻百十武僧已经涌出。
后山密林深处几座破烂的木屋中有轻声的叹息声传来,细细看去木屋自然腐朽,各种爬山虎一类的藤蔓植物搭在上方,平日走过不仔细打量也只会觉得是一处密灌。
叹息声在锺声下微不可闻,
可下一刻,
那隐藏在林中的几座陈旧的木屋便轰然倒塌,卷起阵阵烟尘,走出来的“人”已经看不清模样,甚至头顶还有木屑杂草,迈步的那一刻看不清颜色的袈裟已经成了布条,轻易可以看清那枯瘦的身子和清晰的肋骨。
这是灵隐寺的底蕴,
又或者是是闭关的僧人,在场众人的前辈,一座便是许久若不是修行辟谷一类的法门,加上林间偶尔掉落的瓜果,想来也是极难存活如此之久。
方才骤急的锺声已经让这座沉寂数十年的寺庙陡然清醒了过来,细细看去百十武僧皆是赤裸着上半身手中持有一根风火棍,领头的是一位年老的监院和尚,手中握有一根伏魔金刚杵,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可定睛看去还是不怒自威颇有一番气度。
“青灯方丈,何等宵小如此大胆?”
手持伏魔金刚杵的老者听着寺庙上空回荡的锺声,望着山门外的方向暴喝出声,中气十足的模样实在很难和他的年纪搭上。
“锺楼三层那口铜锺已经百余年没有响起了……”
有人喃喃出声道,
“方丈,难不成又是官府派兵搜山?”
有人诧异出声,便是四五十年前刚刚封山官府派兵围剿之时也不见铜锺响起,实在难以想象此时是遇见了何等大事。
“来者不善,阿弥陀佛!”
“因果自凉州结下。”
“想来这趟如此大动干戈是不能善了了。”
“就是不知这趟来了多少高手,能否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