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秋苦笑着点了点头,说起来自己从山河关一事之后就晓得这孩子必成大器,依着他的性子,将来也定然会往这岐山走上一遭,不过还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孩子尚未及冠之年,便掌天下之权,修行当面又是借西域佛教秘法,登上半步一品的修为,着实难能可贵。”
清瘦老者目光透过翻涌的云海望着正在登山的少年郎缓缓道。
“这……”
吴春秋颇有些错愕的开口道,真要说起来自己和师姐都是老头子的亲传弟子,也都是整个天下最有天赋的三两人,可在山上修行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到过山主的一两句夸赞。
“讲到底还是要比你强出许多。”
“不论是模样,还是修行皆是。”
那清瘦老者看着徐徐登山的少年郎罕见的笑了笑,甚至於比起仙风道骨的裘老前辈还要多出几分卖相,远远看上一眼便区别於凡夫俗子。
“嗯,师姐的模样和天赋,加上徐武的性子。”
吴春秋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真要说起来他的模样和当年师姐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依照岐山的风俗长相随娘亲,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只不过岐山如今有些无福消受罢了。
“其实,”
“我这师侄原本应当是我岐山的中兴之人。”
吴春秋沉思了片刻后突兀的开口道,
言语中颇有些怨念。
“哦?”
“你是在怪我?”
清瘦老者目光落到了身旁的吴春秋身上,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吴春秋额头便落下了冷汗,虽然平日一口一个老头子喊着,可真要说起来骨子里还是很尊重的眼前的老者。
“老头子,您就别打趣了……”
“哼……”
清瘦老者不可置否的轻哼了一声。
“规矩是规矩……”
“南乔这孩子不论是性子,”
“还是修行的天赋都是……”
“老夫曾经也对他寄予厚望,可岐山这规矩是祖师爷定下的,谁也不能坏。”
说到这时清瘦老者顿了顿,目露追思。
“你家师姐当年下山历练便能强行踏入半步一品的修为,若是回山修行,最多不出二十年便能问鼎一品,她成为天下第一甲的女子剑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於有可能超过老夫,成为整个天下剑道扛鼎的人,又何必连於凡尘俗世。”
“莫说是个侯爷的门槛,便是天家的门槛,哪里又比得上陆地神仙的境界来得自在……”
清瘦老者轻声念道,吴春秋细细听着,脸上的神色格外精彩,说起来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老头子如此絮絮叨叨。
“人老了,话也多了……”
清瘦老者突兀的笑了笑也不在言语。
半山腰处,
少年郎身前已经围拢了岐山大半的剑修,林林总总不下三五百人,便是平日清心寡欲蹲在深山老林修行的二品前辈也都破关而出,山林,沟涧处有深沉似江川湖泊的剑意身起,呈现合围之势隐隐将少年郎笼罩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郎已经目之所至已经可以看清半山腰处的三千株桃树,温泉水气氤氲,不远处的桃树枝繁叶茂,深红色的桃花边缘带着淡淡的白色,远远看去半山桃树万千嫣红。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不知不觉间自家娘亲已近下山二十个年头,山上的桃树却一直都是这副模样,显然也是有人精心打理,不知道自己娘亲是为什么喜欢桃树,但是自己最早喜欢桃花大抵还是因为《国风·周南·桃夭》里面的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至於为什么想要喝桃花酒,大抵还是因为唐寅的那首“桃花庵”。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并不是喜欢诗词描绘的场景,
而是字里行间的那种不羁和洒脱。
……
“这三千桃花够酿多少酒?”
少年郎突兀的转身对着一旁战战兢兢的燕不武开口道。
“这……”
顶着周遭那些剑客杀人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燕不武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得通透,可还是咬着牙开口道。
“大抵够喝一二十年吧……”
燕不武眺望那满山的桃树也是怔了怔,最后扳着手指呐呐地开口道。
“够了。”
少年郎轻笑道。
说完手中的谷雨剑扬起,剑尖扫过周遭那些岐山的剑客,剑尖所指之处那些人竟是拔不出剑来,因为他们手指抵住剑柄的那一刻,如同山川湖海一般的剑意就已经压下。
随着少年郎不断往前迈步,
那剑意也是不断凝实,其中一些修为弱些的剑客甚至已经站不起身子来,便是手中的长剑也发出铮铮的声响。
既是剑意也是剑势,用自己的剑意来压垮这些剑修的势,同时这个过程也是在摧毁他们的剑道,毁坏他们的根基,成为他们剑道修行上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娘的,前辈厉害呀!”
身后的燕不武已经不管不顾的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至於剑客的骄傲自己应当是有的,可是在一品剑仙面前还是可以省略的。
“还不下山吗?”
“这些二三品的剑客可是打发不了我的。”
少年郎仰头轻念了一句,百丈之内的剑气已经快要凝聚到了实质,大多剑客已经不堪重负的瘫倒在地,便是那些三品的剑客也是聚聚支撑,为数不多的二品剑客也是无暇他顾,已经围拢在少年郎的周遭随时准备出剑。
“也罢……”
“那晚辈便先行递剑了。”
少年郎透过缭绕的云雾望着山巅那道清瘦的身影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