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不管血腥污积,连木槽和毛人屍体扶起,负在肩上,左手执着禅杖,分开乱草,猛提一口真气,直向“迦南寺”奔来!玉真禅师的本意,好人做到底。把这怪毛人的屍首,找个静僻所在掩埋,免得令其屍曝荒野。哪知过了不到十里路,猛觉劲力渐渐不继,头脑一阵昏眩,两眼金星直冒。玉真禅师知道自己武功,已经搁下多年不用,罡气业已亏弱……刚才断树、踢树,用力过甚,伤了气脉,再扛这只沉重的木槽,长路奔跑,自然后力不继。玉真禅师过一处岩角,已实在无法支持下去,只得一弯腰,把木槽放落地上,略为喘了一阵气。歇息片刻,才始觉得精神有些回覆过来,就即提起禅杖,正要站起……突然,背后“呱”的一股嘶号声起,一陈劲风,直向自背后扑来。出其不意,玉真禅师猛然一惊……忙不迭脚跟一顿,身形拔前五六步,……就在这匆忙之际,已管不了对方是人是兽,抡起铁禅杖一个“横江截浪”之势,回身扫去。一声“□”的声响,夹着一阵刺耳惨叫,星月光亮亮之下,一具毛茸茸的怪物,给铁禅杖打个正着……
整个身子飞出丈外,跌落草地上,连打两滚,就即寂然不动。玉真禅师虽然并不受伤,自也自吓得心跳气喘,一身冷汗……
转身看去,那怪物伏在草丛中,不再抖动,知道刚才自己那一禅杖,用力非轻,怪物必然死去。玉真禅师走近跟前,用禅杖拔开野草一看,不禁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原来一杖打倒的怪物,又是一个毛人,跟木槽上给土人割肉生啖的毛人,有相似之处,但口鼻鲜血津津直流,已经死去。这毛人的四肢五官,和人类相似,但满身长有金黄色细毛,臀后还拖着一条短尾,该是人猿一类。玉真禅师无意中,又害了一条生命,心里十分难过。顿足叫恨。道:“我佛慈悲为怀,不伤蝼蚁,我今晚何以这等异於往常情形!打杀几个土人倒也罢了,竟又在此地害了一条生命,真是善果未结,再执屠刀……唉,真该死……”玉真禅师正六神无主,搓手叹气之间,忽地,猛听到旁边草地上,又传来一阵幼儿啼哭之声。老禅师又给吓了一跳……月光下低头循声看去,死毛人左侧数尺外地上,有─口布袋!布袋蠕蠕在动,哭声自布袋而出。
玉真禅师急急伸手抱起,布袋里赫然是个看来有一周岁光景的幼儿……老禅师这一发现,双手抱起幼儿,霍地跪倒地上,望着夜空,喃喃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弟子一时好奇,来到石驼峰,眼见土人活啖人肉,一时触动无明,杀害多人,妄开杀戒,但没有把受害人救下,只是一具血肉残屍……不料来到此地。不分青红皂白,又杀害了一条生命……便遗下孤儿无所依归……弟子真个罪该万死,佛祖有灵,尚望给於弟子自新之路,抚育此一孤儿,以赎弟子罪过……”玉真禅师望天祝祷、喃喃语落到此,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玉真自小进入绿林,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历尽无数惊险场面……
数十年迄今,未曾流过一滴眼泪,今夜在此旷野无入所在,面对着两具似人非人的毛入屍体,玉真竟然呼天痛哭一场。玉真哭过一阵后,心头悲痛稍舒,战兢兢站起身,就用禅杖在地上,掘了一口深坑,以木槽作棺材、把这两具毛人屍体,入土埋葬。玉真禅师把两具毛人埋葬后,已累得一身大汗,把地上幼儿抱了起来。
在星月光亮之下,发现里着幼儿的这只布袋上,有两行字。中间一行字体稍大,上面是“成都庆余堂药铺,卜”数字。左边一列字迹稍细,写有“庆余堂药铺采办川康云巷贵省道地生熟药材”数字。玉真禅师看到布袋上这两行字,倏然间,想起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