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琪轻声道:
“我认识的那一个,也住在‘西昌集’,姓鲍,叫鲍肃,家里是开武馆的……”
要打听姓鲍的生活习惯及日常去处,对玄劫来说,不算一桩难事,没费多少功夫,他已经把姓鲍的小辫子捏在手里了;鲍肃不错是在“西昌集”开了一间武馆,这家武馆的气势还相当不小,鲍肃本人固然有两下子,他属下七八个武师据说也都身手不弱,除此之外,姓鲍的交游广阔,地头上人面极熟,也就因为如此,莫怪这家伙气焰嚣张,无法无天,视奸淫掳掠之举为家常便饭了。
鲍肃早就有了两房妻妾,不过,他在外头还养着一个姘妇,他这姘妇是窑子出身,一朝被鲍肃金屋藏娇,凑合着也算从了良,姓鲍的有事没事,天天晚上都要前去打一转,时间大多是晚膳前后的辰光,现在,正好就是接近这个时间了。
姓鲍的姘头,便住在“西昌集”三福街市场后的一条幽僻巷子里,独门独户的一幢二层楼房,地方还挺宽敞的。
玄劫领着江琪耐心的守候在巷口,这时辰,市场早散了集,黑忽忽的静得出鬼,只有这幢二层楼户的门前悬吊着一盏红纸灯笼,惨赤赤的光晕,算是依稀映得出人的轮廓来。
玄劫倚在墙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抆动着左手拇指与中指,间歇发出“啪”“啪”的声音来,他的长条形黑油布裹卷便竖在身侧,猛然看上去,倒像是端等着敲人闷棍的歹角儿。
江琪任是口硬,在到了关节上却显得异常紧张,脸蛋绷扯着,双眼圆睁不瞬,嘴唇彷佛封合了似的抿闭,身子更一阵接一阵的不停抖嗦,玄劫瞧在眼里,还真担心这位大姑娘临场泄气,先挫了那股锐势。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巷口偶有人影走动,却都不是姓鲍的,姓鲍的是个什么卖像,江琪当然清楚,就算玄劫,也从江琪嘴里听熟了,他肯定只要是鲍肃现身,他第一眼便能辨认出来!
江琪在吸气,深深吸气,显然是待努力控制自己不稳的情绪……
玄劫清清喉咙,和悦的开口道:
“放轻松点,江姑娘,别去想将要发生的事,权当守在这里卖胭脂花粉不就结了!”
咽着口水,江琪的声调微带颤抖:
“玄……大哥,你说得不错,有些人,的确不习惯杀人……这件事不容易。”
玄劫笑着道:
“一回生二回熟,轮到下一个,你就比较习惯了。”
江琪的嗓眼中宛若塞着东西,她窒迫的道: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害怕起来……玄大哥,但我决不退缩,我一定要自己下手——”
玄劫若无其事的道:
“如果你真害怕,就不妨去回忆他们对你做的好事,想想他们怎么糟蹋你、摧残你,想想你是如何哀求、如何挣扎、如何抗拒,多寻思一下,或者就不会怕了—一仇恨的力量,往往超过恐惧。”
小巧的鼻翅急速翕动,唇角也在连连抽搐,江琪的牙关紧咬,脸色阴晴不定,模样似乎是神思飞越,果然回到那片树林中了……
就在这时,巷口前人影晃动,三个人一前二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一个,生着好肥壮的一副块头,衣襟敞开,露出黑茸茸的一丛胸毛,他双手斜扯外衫两侧,摆出大咧咧的大爷气派,暗红的光晕照着他那张长满大小疙瘩的人脸,照着脸上的断眉凸目,阔嘴獠牙,形态越见丑怪妖异,要是这家伙突兀从乱葬岗里冒出来,还真能吓坏活人!
不错,他是鲍肃,“西昌集”“六合武馆”的馆主,“人头狮”鲍肃,也是那强奸民女、贪淫好色的鲍肃!
一眼瞥及鲍肃,江琪的眸瞳立时凸瞪出来,额头上浮现起细细的筋络,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呼吸得像在发喘,但是,却不抖了。
玄劫小声问:
“就是他吧?”
江琪的一双眼睛宛如在喷火,声音进自唇缝:
“是他,鲍肃,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