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子狐疑的打量着余列,脸上看乐子的表情忍不住又泛起来了。
两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便是余列所感应到的那些孩童,虽然是余列的子嗣,但是并非他所出,反而是孩童们的生父,是由余列所出的。
也就是说,两人跟前的这未亡人,乃是余列的“儿媳妇”?
此种猜想,让余列眉头一时间都是拧成了麻花,心情莫名。
他沉默半晌后,冲那中年女道徒吩咐道:“且带我二人去你那亡夫的棺椁处一看。”
其声色虽然生硬,但是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
中年女道徒见两人要去见其亡夫棺椁,心里越发的嘀咕,但是并没有拒绝,而是顺从的领着两人出了道观,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道观背后崖面一处靠近黑水河的凹陷处。
中年女道徒指着凹陷处的两方石堆,低声道:
“二位道长,此地便是妾身亡夫之坟塚所在了。”
余列来到此地,本是想要检验一下这人亡夫的屍骨,看看其是否也是他的血脉。但是他神识一扫,发现两方坟塚当中都是并无屍骨,有的仅仅是两个骨灰坛子。
旁边的黑水子还发现了端倪,讶然道:“此地看年岁很有些日子了,你这女娃莫不是在诓骗我俩。瞧你身上的白衣,看上去不旧啊。”
中年女道徒连忙回答:
“道长明鉴,亡夫此坟塚,已有六年的光景了。”
她停顿了下,又道:“或许妾身该称其为先夫……至於妾身身上的白衣,乃是妾身日日思念先夫,故不曾换作成其他的衣物。”
余列扭头,凝视着此女,声音沉闷:“当真?”
中年女道徒身子一抖,她的神魂被摄,当即又劈里啪啦的说出了一堆话出来。
原来此女之所以都过去六七年了,却依旧是身着白衣,不仅是思念亡夫,更是有意为之,以此来时刻提醒黑水镇中人,她乃是上任观主的儿媳。
至於上任观主是谁,其正是躺在石堆中的另一尊骨灰坛子。
余列此刻走上前,在两方坟塚的石碑上都摸了摸,将青苔抹去。
一方石碑无字,另外一方石碑,其上则是浮现出了“朴杏”二字。
至此,镇子中的血脉一事,便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那过百的血脉来源应当并非是余列的精种丢失,皆非由他所出,而应当是朴杏之子所出的。
也就是说,他余列现在一步到位的,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子孙不仅满堂,都能单开一本族谱!
为免自己有所遗漏,余列向那中年女道徒又询问了更多的东西。
“朴杏观主在任上时,曾励精图治,极有威望……”
中年女道徒见余列的态度越发和善,她暗松一口气,说的也越发的顺畅,口中也改了称呼:
“听说婆婆当年还曾有机会修成道士,只是在生产下了先夫后,其身子越发的一日不如一日,最终修为还是止步在道吏境界,且天不假年,人不遂愿,最终积劳成疾。
至於先夫,他乃是婆婆独子,血脉神异,修行迅速。他百般都好,就是为人太过激进,修行每每刚一圆满,便要突破,六年前突破道吏关隘时……”
此女说着说着,忍不住的脸上带起了泪花,似乎当真和她口中的婆婆、先夫二人,感情都极深。
黑水子听到这里,大致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厮嘀咕着,忍不住的问那中年女道徒:“女娃,我瞧镇子中那么多口小孩,不像都是你们两口子生的啊?你这先夫可真够风流的!”
黑水子说着,还暗暗打量了一下旁边的余列。
余列的面色无语。
那中年女道徒则是局促的,支吾半天后,方才说婆婆让她以修行为重,至於血脉传承一事,许多都是镇子中的女子,自行找其先夫借种所成。
恰好她先夫也是个博爱之人,来者不拒,对妖物也是如此。
甚至听闻有一次外出历练,路遇狐妖,众人皆是战栗,是其先夫站出来,成功的化敌为友,硬是将遇妖一事变成了狐妖找他借种一事,自此提前号称伏狐子,酷爱此名。
听见这些话,黑水子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好小子、好小子,没丢他老爹的脸。不不不,准确的说,比他老爹还要了得。”
这厮说着说着,瞅看了旁边余列那愈是发黑的脸,赶紧止住了笑声,转而悻叹息道:
“只可惜咯,心性不定,过於享乐咯,不然不至於这般。”
“不过他娘的,他这小半辈子,比老夫数百年都要精彩。”黑水子还是忍不住的啧啧有声。
中年女道徒听着黑水子的嘀咕,她面色一懵,目光不断的在余列和那两个坟塚上瞅看,犹豫了半晌,终於忍不住道:“公公?”
余列的表情愈发怪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年女道徒见余列并未拒绝,她噗通一下,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起来。
此女一口一个公公、阿爷,余列着实受不了此等称呼,挥手将其口嘴封住了,於是中年女道徒便只能跪着呜呜咽咽个不停。
余列面对此等情形,不由的望天长叹。
原本他瞧见了朴杏及其子的两方坟塚,心间颇是感慨。
顿觉红颜老去,子嗣更迭,岁月无情无意。
一时间,余列感觉就连自个的道心都被打磨了许多,但是再具体一听那逆子的事迹,他心间的感触又是瞬间被掀飞到了爪哇州。
他都怀疑这厮究竟是坐化,还是做化。
“罢了罢了。”
良久之后,余列轻叹着,他转过身子,朝着黑水河踏去,就此消失在了中年女道徒的眼中。
仅仅有一方储物袋,几张便签,飘落在了对方身前。
以及“余伏狐”三个字,慢慢出现在了那方无字的石碑上,为其刻字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