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康根本听不懂这位尊者的话,他把苏午所言念叨几遍,用心记下,又向苏午行礼道:“尊者,我记下你的话了,
待会儿回去以后,就禀告给广愿上师。”
“他若还有疑问,
何妨亲自出面来问我?”苏午笑道。
扎康闻言面露难色:“广愿上师不喜与我们这些黄衣僧以外的其他人接触,
不过尊者的话,我会给他带到的。”
“嗯。”
苏午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无话。
之后,扎康把苏午安排在一间静室之内后,让他耐心等候,便自离开了。
偌大静室内,
只有与苏午一般,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诸地佛子、大雪山寺待选佛子而已。
正前方置了一张桌子。
桌台上有檀香燃烧,香气嫋嫋。
苏午环视四周,
目光倏忽间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佛子相撞。
那少年人一身暗红色葛麻僧衣,脸色有些阴郁,被苏午瞬息间注意到他的目光,他咧嘴笑了笑,便垂下头去。
苏午继续观察他,
看到其怀里揣着一尊青玉手炉。
他眼神微动,收回了目光。
已经确定,葛麻寺的佛子就是那个脸色阴郁的少年人,并且,对方对自己并不友好,也已将自己当做了敌人。
苏午静息盘坐,
心中古井无波,寂静如水。
不多时,
一个穿着红色僧衣的老僧侣,捧着一尊巴掌大的香炉走进室内。
他脸色慈和,将香炉蹲在桌上,
对众人说道:“诸位佛子、尊者,我便是‘无念闭口密关’的证见僧,法名康远。
今次无念闭口密关,
我们以一炷香时间为限。
一炷香时间过后,诸位自行走出静室,便证明密关已过了。”
‘大雪山’宗脉下的诸法寺,法名序次与大雪山保持一致,譬如无想尊能寺三代法名排序为‘康’、‘广’、‘天’。
而大雪山寺亦然。
当下的这位‘康远’僧侣,
在大雪山内应该不止是辈分高,想来地位序次也挺高的——苏午根据他身上佩饰,以及僧帽点缀做出的判断。
他话音落定,
诸僧纷纷点头称是。
康远笑了笑,
将一炷香点燃,在虚空中绕了三圈,
向众僧说道:“这便开始了。”
线香插入香炉之中。
四下里一片寂定。
此间没有任何异兆显现,
一个个年纪最少在八九岁,最多在十五六岁的佛子、尊者们纷纷闭上了眼睛,
嘴唇翕动,
默念着自己研修而来的诸般密咒真言。
苏午眼观前方桌台后,含笑盘腿而坐的老僧康远,
他的气息在这刹那归於静室流动的空气里,
流转於诸僧侣默诵的密咒真言里,
随那嫋嫋的青烟一同升上半空,
在虚空中消散无踪。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天上,
水在瓶中。
万物本初之性,一如人本初之性,本来是空——此后所修种种,所学种种,所证种种,
恰恰都是在证‘不空’。
唯有了悟物性无别,才能通明万法归一。
“如如不动!”
冥冥中,
仿佛有缥缈声音浮显,
倏忽间,又好似那个声音根本不曾出现。
苏午的身形在众人的感知里‘消失’了。
然而他的肉身,
依旧存在於静室中。
就在那个位置,
不曾有过丝毫变化。
前方桌台后,
眼睛似睁似闭,嘴角含笑的老僧康元眉毛颤抖了两下。
辉煌广大、庄严雄烈的意蕴於此瞬间,涌动在这间静室之内,萦绕在每一个僧侣身边,
有僧侣端坐着,端坐着,
倏忽趴伏於地,
有僧侣嘴唇翕动,不断诵念着经卷,
结果嘴里忽然传出尖锐啸叫,
他的啸叫声将他自己‘惊醒’,
也将静室里一些修行未到家的人‘惊醒’。
这些人有的继续嚎叫着,
有的则软倒在地, 睁着眼睛,明明鼻翼间有呼吸,胸膛还能起伏,然而,他们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彩。
静室内,将近一半的僧侣,
在那辉煌广大的气韵涌现的过程中,
逐渐软倒了。
还有一半僧侣未受影响。
其中就有葛麻寺的佛子-格罗登珠,他背后显出火焰轮,如一丛燃烧烈火的火焰轮中,一道扭曲的黑影站立着,将周围包容向他的辉煌气运都拒止在火焰轮外,
他张开眼睛,
扫视四周,
目光锁定了气息特意,让他拿捏不定的苏午。
葛麻寺的佛子长身而起,背负火焰轮中的扭曲黑影,一手托着青玉手炉,走向了苏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