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药后,
几个人的脸颊都变得红扑扑的。
罐子里还剩了一点药汤,苏午也没有浪费,给马骡与青驴各分了一点。
老道士中途还想抢药来喝,
被师父喝骂着制止了。
“你这贼牛鼻子,想喝老汉配的药,拿钱来!
不给钱,把你的那甚么镇坛木,
你腰里挂着的那一串铜钱给老汉也行!”李岳山看着老道士腰里那串铜钱,眼里闪着精光。
然而老道士却冲他不屑地一笑:“你的药有甚么好?”
说过话就扭头不再搭理李岳山。
一切收拾停当。
苏午坐在了骡车,
四野间寒风狂烈吹刮,
尽管他自己倒不觉得冷,
可师弟师妹们躺在没有遮挡的排子车上,终究让人担忧。
“阿午,还是你在前面,
我赶着驴车跟在后面。”师父如此安排道。
“好。”
苏午应声过后,顿了顿,又道,“到下一个镇子上,咱们还是给这两匹牲口配上四面遮挡的马车吧,我怕秀秀她们受不了这大冷天。
我这里还有些钱。”
“……好。不用你出钱。”一向把钱袋捂得很紧的师父,这次只犹豫了一下,就把事情答应下来。
苏午笑了笑,驱车走在前头。
马骡蹄子哒哒地踏过土路。
老道士坐在苏午身旁,看着苏午面上还未脱落的脸谱,
他神秘地笑着,将腰上那一串铜钱取下来。
这些铜钱,成色极好。
王朝末年,筑造的钱币质量也是日渐下降,
铜钱里掺入的杂质越发地多,以至於铜钱质地变脆,一掰就碎不说,其上印着的字迹也变得模湖起来。
但老道士这一串铜钱却不然,
黄澄澄的一串,
闪发着诱人的光芒。
他手掌一摊,那串铜钱在他手心摊开,
竟自动组成一道铜钱剑的形状。
每一枚铜钱的周边,皆有一道道竖直的压痕,围绕着方孔四周的四个字。
那些压痕使铜钱显得越发金黄了起来。
苏午识得这样有压痕的铜钱。
——这是‘愿钱’。
百姓家中有父母、儿女患上疑难之病,久久无法医治时,他们便会在井边依着井沿日复一日地压制这种‘愿钱’,祈愿自家父母、二女的病症,遭遇的某种邪秽能尽快消散,
让他们恢复健康。
一枚愿钱的压痕必须不少於三十六道。
假若这病症、邪秽此后真地消散了,
他们会把愿钱送给救治自己家人的人。
若自己的家人最终因病症、邪秽亡故,
愿钱将投入井中,
变成‘怨钱’。
眼下,老道士摊开的手掌心中,组成铜钱剑的‘愿钱’有三十六枚,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数,
这道铜钱剑流转着莫名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件非同寻常的法器。
“你给我吃药,
我给你钱!”老道士托着手里的铜钱剑,向苏午示意道。
苏午闻言有些意动,
一抬眼,
对上老道分外清澈,犹如婴儿的眼神。
他不知道当下的老道士清醒的,还是尚处於缺失记忆的浑噩状态?
若对方是清醒的,
对方数次在关键时候对他发出提醒,
当下要求苏午给他吃药——那碗给师妹师弟们吃的药汤中,蕴含有许多珍稀药材,对人身大有裨益,老道士这是看出来了?
还是说对方只是误打误撞?
犹豫了刹那,
苏午转身接着从箱子里搬东西的动作,兑换出一些药材来,
交给了老道士,
他开口道:“这些药给你吃,
我不收你的钱。”
“给钱给钱!”老道士接过药材看了看,却不管那么多,直接从铜钱剑上拆下一枚铜钱,硬是塞进了苏午怀中。
随后,
他抓着药材几下就咀嚼下了肚!
趁着苏午捏着那枚愿钱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
这老道士忽然拿起旁边的鞭子,照着马骡的屁股就抽了一鞭子:“这边,跟我来这边!”
马骡吃痛,
嘶鸣一声,果然依着老道的要求改了方向,
竟又折转向荒村的东边!
师父驾着驴车在后面紧跟着,
苏午看着老道的动作,
却没有阻止。
他想看看这老道究竟要做什么?
……
“该死的牛鼻子,你要带老汉到何处去?!”
李岳山驾着驴车与马骡并驾齐驱,看着驱车的老道咒骂不已。
他看起来对老道极其厌烦,
但却并未让徒弟阻止老道驱车。
四下里的雾气渐渐消散去,
一片坟丘林立的荒林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师父看到前面情景,
瞪大了眼睛,
正要喝令苏午拦住老道士时,
老道已经自己喝住了骡马,
跳下骡车就往荒林里奔去。
他奔出去数步,
又折回来,
从排子车上拿下自己那柄断了大半的桃木剑,转身径直奔入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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