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覆映之下,苏午的状态出奇地好。
先前有些躁动、意图挣脱他的钳制的水菩萨,此时亦在金光压制下,被苏午重新禁锢回了左手密咒脉轮之中!
大黑天心咒在苏午心间一遍遍回响,
水菩萨躁动的诡韵被完全洗练过去。
「红宝帐怙主六臂大黑天」在他的观想之中,双足践踏遍身漆黑的水菩萨,将之死死踩在脚底,不得动弹!
遍覆苏午周身的金光徐徐收敛消失,
他侧首看向玄照老道,
发现玄照老道身上的金光与自己都是在同一时间消失无踪了。
群山已然停止摇颤,大地恢复平静。
但周围树木被天地之力连根拔起,土石坟起之景,仍是在向旁观者无声地诉说着,方才此间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被晦诡强行分裂的山川地势,此时重归合拢。
将玄照老道与苏午分隔开的那道黑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道长看着苏午刚刚脱身而出的那道裂缝——裂缝也在须臾间弥合住,看不出太多痕迹了,他心有余悸地道:「此番亏得师兄在法坛上给我们点上了本命禄位灯。
关键时候给我们投来金光神咒护身,
否则,你要挣脱山势的束缚,从晦诡制造出的种种「意外灾祸」之中脱身,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两位前辈也是手段高妙,经验老到。
方才投来金光神咒加护於我,於我而言,却是恰到好处。
如是其他符咒加持,或许於我也没有如此好的效果。」苏午点点头,对玄照老道所言颇为认同。
玄照老道自得地捋着胡须笑了笑。
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他环视四周,辨明了山势改变后的正确方向,朝前路一指,道:「走罢,继续赶路!
牛角山中地势并不复杂,晦诡再如何改易,也难令此间的旧模样焕然一新。
不过——它都能引动山川地势交攻了,引得地龙翻身了!
这厉诡的力量,
比之从前时候更恐怖了许多!」
玄照眼中凝重之色一闪而过。
他领着苏午继续往深山之中走去。
这一路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不时重新辨认方向,勘察路径,路上虽也有些凶险意外,但这些意外倒都未能引致二人束手无策,在二人协力之下,皆是有惊无险地渡过。
如此用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玄照便带着苏午临近了他的「三师姐」当初下葬之地。
「三师姐」的葬地乃是在一片野桃林之中。
桃树早已枯萎,
徒留一棵棵枯萎的枝干耸立於大地之上,枝丫嶙峋。
老道长带着苏午一边往桃林深处的草庐走,一边向苏午解释道:「此间桃树,在我为师姐下葬的时候,已然将之尽数用五雷劈打过。
当时绝大多数桃树已经死了。
不过,死去的桃树不会再滋生「精邪」,反而会散发正气。
正适合用来守护三师姐的坟墓。
假若侥幸有一二棵桃树受五雷劈打而不死,枯树发出新枝,那就更是天大的幸事,可以确保师姐坟塚安宁,对她的修行更有助力。
你和我在林中走着,也别只顾着走了,看看四周的桃树,有没有那一棵是未死绝的?
抽发了新枝的?」
苏午听得老道长所言,也就用了几分心思。
仔细辨认着一棵棵已枯萎的桃树,检视着树木枝丫上有无生出的嫩芽,长出的绿叶?
可惜,
此间桃林与牛角山其他地方的树林也无甚两样。
树木早就随着晦诡诡韵的侵袭而完全枯萎了,
哪里有半分生机?受雷击的桃木,再经灾晦诡韵侵染,想要抽发新枝,看来是痴人说梦!
苏午与老道走到草庐前。
草庐究竟风吹日晒雨淋,早就已经枯朽,随着二人走近,一阵阴风刮过,整座草庐就无力地呻吟着,在二人眼前倒塌成一堆腐朽的木柴茅草。
茅草堆里,
一块石碑安静耸立。
其上写着「茅山玄璧道人之墓,生年不祥,卒年……」,在卒年之后,并未跟着「不祥」二字,而是什么都没写。
「玄璧师姐的生辰年月,我却并不清楚。
当时还想着她能经历魔身种道第一重生死轮回后,自死中求活,是以卒年也未写上——这也是茅山巫的一个规矩,你以后若是给他人赶屍搬山,也须不能把同门师长的卒年给写上了。
他们万一活过来,
看到自己的卒年时日,只怕会大骂你一通。
这种事,毕竟晦气。」
说着话,玄照捡来一根树枝,拂扫去了那遮盖住墓碑坟塚的茅草木杆,与苏午一同将之整理到不会妨碍正事的地方。
随后,玄照从褡裢袋里取出几卷黄布。
将黄布裁成八尺来长,二尺来宽的长布,按着八卦图的方位,将八块长布围着坟塚依次铺开。
他此时一句话都未与苏午多说,取出毛笔,饱蘸朱砂与红墨,在一道道长布上勾勒出符籙云芨,每一道符咒的「符眼」,皆是八卦的卦爻。
八道符籙的勾画,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内,
苏午都静心守在一旁。
画符的老道面庞上满是汗水,浑身衣衫都已被汗水浸湿。
「晦诡鬼蜮之中,过去了这般久的时间,却依旧没有意外生出——只怕最大的意外,或许就在三师姐的坟塚之中了。」画完符咒,收起笔墨,老道拿衣袖抆拭着脸上的汗水,走到墓碑正前方,一边与苏午说着话,一边拿出对烛、线香,
依次点燃,供在墓碑前。
苏午皱眉说道:「这意外如在我们意料之中,那还是「意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