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院的门楼被削成了两段。
上半段轰隆隆倒塌下,
淹没了在门口静立不动的玄玦身形。
尘烟四起。
在那已倒塌的门楼外,
夹杂着点点白磷火的红雾若隐若现。
一柄斑驳的、遍布各种锈迹、血迹,那些痕迹又形成了诡异纹络依附於表面之上的黄铜法剑从滚滚烟尘里飞纵而起,
夹杂着点点白磷火的红雾亦在三茅道院里铺散开。
那些倒毙的屍首,都被卷进这红雾里。
咀嚼声在红雾中若隐若现。
整个三茅道院里的道人屍体都荡然无存,
仅仅留下淋漓血迹,腐臭屍水在道院地砖上斑斑铺陈。
玄清扭头看向倒塌的门楼,却以眼神制止了苏午转回头去看,他喝声道:「逃!」
紧跟着——
一道道金红的符籙从他体内浮显而出,种种符籙在虚空中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而这个人形背后,还背负着一个不断扭动挣扎、赤发四手的厉诡!
唰啦!
一道符籙从玄清身上剥落了,
那道剥落的符籙投入苏午体内——苏午霎时间明了了一种名为
「太上忘情咒」的符咒,可以引此符咒,斩却自身的某部分记忆!
玄清已然看到了那柄黄铜法剑——
他的心中已经无可挽回地烙印下关於这个厉诡的所有概念。
太上忘情咒也於他无用!
是以,
他将这道自己修行日久的符咒拆解下来,授受给了苏午使用。
而他的符籙人形背负着「赤发诡」,一步迈上前去,与苏午错身而过。
黄铜法剑轻轻斩落,
玄清符籙人形,瞬时化流光消散。
他所背负的赤发诡,
亦被一剑分成两半,
两半各自奔逃,倏忽消失无踪。
「太乙三清凡夫始,灵台通明身自轻。
抛却凡界三千劫,飞身跃步入虚清。
意守丹田凝神思,凡尘往事眼中现。
玄关聚灵化为气,气游经络通元神……」
那般使万物枯寂的诡韵从苏午身后席卷而来,苏午身在此中,顿有一种自身只是一叶孤舟,在无边海啸中挣扎求存的感觉!
他锁住自己的意识,
防止念头乱转,
进而以心神沉浸於玄清修行日久的「太上忘情咒」之中,自身的「慧剑」霎时与那道符籙交融为一,慧剑运起——
苏午心生刹那冲疑。
斩却记忆终究只是一时之计,可面临这道根本不可被自我记忆的厉诡,自身至今都无计可施,
唯一能做的,也唯有斩却记忆,
躲避它的袭杀!
如此步步后退,
有朝一日,
自己会否将来到茅山巫的初衷都遗忘了?
将几位师伯、师叔的遗愿都遗忘了?
自身与此事再无瓜葛,
三位师长各自押上性命,以期能了结茅山巫之祸事——自己却这般轻飘飘的遗忘了,这岂不是一种背叛?!
可是斩却记忆无可避免,
那自己又该拿什么来记录这件事情?
——
慧剑斩落!
苏午闭上双眼,凭着耳朵与嗅觉辨认方向,在云台院中穿梭,身形隐入阴影中,下一刻,淡淡红雾就从跟着从现实里渗透进了阴影世界里!
他无从封锁这红雾,
身形瞬间脱离阴影,冲进了前方掩着门的柴房里!
呼——
那阵夹杂着点点白磷火的红雾淹没了院子里的黄铜法剑,在这道厉诡之前,奔涌入柴房之内,红雾灌满整座柴房,在此间停止流动。
苏午立身於遍是红雾的柴房里,
抬眼看向柴房的横梁。
「房梁……」
他喃喃自语。
四周的红雾中,
点点白磷火微微摇曳。
一个个虚幻的声音从那些白磷火中响起:「《观真籙》,交感第三代祖师……」
「清运华盖籙,交感开山祖师……」
「金光符籙……」
「五雷咒……」
白磷火中的虚幻声音越来越低。
苍老的男声又跟着从红雾里响起:「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苏午攀上房梁,在房梁上看到一根绳子绑着一卷封皮被熏黑的书籍,贴在房梁木的内侧——随着红雾里苍老的男声归於寂静,那些雾气都仿佛化作了极端锋利的刀剑,又似恶诡的利齿一般,交替碾磨着苏午的身躯!
他周身浮现青金色的大道纹韵,
任凭那些雾气如何
碾磨,都暂时难以毁伤到他!
然而,当他真正把房梁上那部书册拿在手中的时候,
另一种凛冽寂然,仿佛令万物枯寂的诡韵无声息地融入了红雾中——苏午心中陡生毛骨悚然之感,立刻向模拟器发出了指令:「退出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