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里窜出暗红的火苗,舔舐着水壶的壶底。
玄清、玄玦、玄照,以及老道长褡裢袋里的那支桃花上,浮现出的女冠「玄璧」都围在火炉边,商谈着明日前往茅山巫的诸事宜。
他们已经商议定了,
明天前往茅山巫,第一站便是去往「云台院」,
拿到玄清大师兄放在那里的《白云先生登真集》手抄本。
「白云先生登真集……」
苏午听着几位师长的议论,喃喃地将那部书册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让他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苏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拇指。
在几位师长谈及「云台院」的时候,他脑海里便倏忽浮现出一个念头——待到明日走到茅山脚下的时候,自己可以「端公师卦」占卦一回,
测测吉凶。
这个念头像是早就存在於他脑海中一般,
只是因为几个师长提及了「云台院」,於是立刻就触发了他早就埋在心底的这个念头。
自己何时将这个念头埋在心底的?
苏午微微皱眉,
觉得燃着暗红火苗的火炉,火炉上的铁壶,围在火炉边的几位师长——他们此下做出的任何动作,都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与当下的情景之间,好似有一层隔膜。
只要自己做了某件事,可能就会打破这层隔膜,
招引来意外的产生。
自己莫非早就经历过当下的情景吗?
不然为何会有「似曾相识」之感?
以及,自身如何做,才能打破这层隔膜?
招引来的意外,又会是什么?
苏午脑海里念头纷转。
玄清看了他一眼,道:「阳真师侄,早点歇息吧,明日天不亮我们就启程往茅山去。」
「好。」
苏午点了点头。
道长们熄灭了桌台上的油灯,
房室里完全被黑暗笼罩。
一夜无话。
翌日天还微亮的时候,
四人启程出发。
到了村口,玄清大师伯解开大黑马的缰绳,往它屁股上猛拍了一巴掌,惊得它头也不回地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眼见得这副情景,
苏午心中那种对当下一切「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了。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自身一定已经经历过当下的诸多事。
之所以自身没有关於前事的种种记忆,
极可能是因为某种不能被「记忆」,或者不能被自己的念头「记录」的原因——他联想起昨晚几位师长提到的、中祖背负的那个无名之诡。
自身不存在前事记忆的原因,是否与此有关?
玄清大师伯在前头拉着马车,马车里坐着的苏午、玄玦、玄照三人都很沉默,彼此间未有甚么交流。
苏午看看前头拉车的玄清,
又转回头来看看沉默着的玄玦、玄照,
看着这三人,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
有些隐约的难过,
也有些不知因何而起的惭愧。
自己在惭愧什么?
又因何事而难过?
……
重重山峦间,红雾翻腾迂曲,犹如一道飘带。
茅山脚下,
玄清收回看着那片红雾的目光。
玄照则满脸狐疑地看着苏午手中那对端公法卦,问道:「你何时学得了端公占卦的手段?」
「未曾学得, 只是手里正巧有这对东西,随便拿来抛一抛也好。
反正总要做选择的。」苏午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他说过话,
又觉得自己曾经与玄照师叔说过同样的言语,
一时心神恍惚。
玄照从他手中拿过了那对牛角法卦,嘟嘟囔囔着道:「「那不如让我来抛。茅山巫也占了一个巫字,巫鬼脉这些占卦的手段却是一样都没落着。」
说完话,
老道长屏息凝神,
把一对牛角法卦往身后一抛。
法卦落地。
卦象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