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李珣脑际轰然一震,只觉得心中涌出了极大欢喜,难不成多年来苦苦追寻的,今日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珣心中激荡,但七年苦功毕竟非同凡响,他本能地运用内息,将身体一切活动都稳定在平常状态下,俯首听训。

「想灵犀诀是宗门四法三诀中,最为艰深的一部。【歪歪书屋】二代弟子中仅有阁儿、明玑二人得传!唉,阁儿近年心魔纵生,修为不进反退,只有明玑励志精修,极有进境。

「然而她一人却无法继承宗门法统,若是你与此诀有缘,却是省了我们一番工夫!」

李珣喏喏应和,心中却在狂吼:「传我!传我!快些传我……」

然而,清虚话锋一转,又开始摇头:「你要记得,我们使你明晓宗门无上大法,却不是让你好高骛远,狂突猛进。而是让你明白,灵犀诀入门最慢,要的就是一个水磨工夫。

「如此磨砺心志,方能使机心不生,心魔不长。若你能在上面花上百年工夫,他日宗门英杰,必少不了你一个!」

多亏了他说这些话,李珣虽然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但因为说这段话的时间,将心情平复了不少。他借着躬身回应的时机,做了一个深呼吸,继而一字一吐地道:「弟子……必不负诸位仙师所望!」

说到最后,他的控制力已到了极限,终忍不住在最后带出哽咽之声,虽然很快惊觉,却很难再平复下来。

幸好,清虚只以为他是因苦尽甘来,又或是因七年来的委屈而失态,却怎么也想不到,他是因为死里逃生才喜极而泣的。

青吟唇角又现出那含意模糊的笑容来,她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消失在林间深处,李珣赶忙送别道:「弟子若有闲时,

必再上峰来,以报仙师指点之恩!」

也不知青吟听到了没有,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璫佩交鸣,随风传来,即使李珣现在已被灵犀诀弄得心神不宁,见得如此情形,一时间也若有所失。

清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说什么,只道了一声:「我们下峰去吧!」

李珣方应了一声,马上又改口道:「请仙师稍等,弟子在湖岸那边还有东西……」

清虚微一扬眉:「什么物什?」

李珣心念转动,嘴上却据实答道:「是弟子记事用的石板,只想留个纪念。」

清虚「哦」了一声,似乎也有些好奇,他眼中神光流转,在薄雾仅是一扫,便道:「是在那儿了!」

李珣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大袖一拂,随即自己脚下一虚,险些打了一个踉跄,而再抬眼看时,他低叫了一声——眼前的景物竟全变了。此地,不正是他最初下水的地点吗?

数尺开外,他的包裹便好好地放在那里。

不说做作,他脸上便尽是惊叹之色,数百丈的距离,还携着一人,却念动便至,看来清虚的修为已臻化境,想来应该也是「真人」一流。

他连忙将包裹拿在手里,也不忘谢一声。清虚则只是微笑,随即袍袖再展,这又是另一番手法,只见周围云气凝聚,奔涌脚上,李珣觉得身体一轻,已被这云气举了起来,冉冉上浮。

清虚与他并肩而立,一脸悠然,见李珣的傻样,虽知其中有些夸饰,却也莞尔一笑:「这是驾云之术,较之御剑飞空或许慢了些,但胜在平稳,且比御剑更能负重,待你能神化婴儿之时,便可使用了!」

李珣看着脚下渐渐高飞的云朵,耳中听着那位一度断绝他希望的「恶人」说话,再看到清虚道人和蔼的笑容,只觉得一切如虚似幻,恍若梦中。

待升到一定高度,罡风扑面而来,李珣口鼻处方觉一窒,内息已自发流转,助他挡住这强风,竟是他马上自动转入内呼吸的状态。

清虚此时眼中一亮道:「青吟说你自修之道,颇合精妙之旨,我本还不信,但看你这反应,基本内息之道想是已修到顶了吧!」

在这高空朔风之中,清虚说话便如平日开口一般,也不见如何高扬,但李珣却是说不得话,他只能挠挠头,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倒也奇怪,不知是清虚在为七年前的事情后悔,还是因李珣已入门墙,可怜他「孤煞」之形,和七年前相比,无论是语气态度,都要温和了许多,举止也颇为照顾。

他手上一挥,云外自生屏障,挡去了高空烈风,李珣这才可以开口:「仙师明监,弟子对内息搬运之术还是一知半解,却不知何谓『到顶』?」

清虚抚须微笑:「人身气满而溢,却虚而不实,可谈延寿,但不可语及长生,此乃修道的第一个关口。

「如果没有更上一层的法诀指点,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准,便会因筋骨不固,内息滚沸,却久无所进,阴阳不调,便如竹笼盛火,久必自焚。这谓之『俗人顶』,我宗门基本内息搬运术,便只能达到此一境界。

「若你内息久无进境,滚沸而无有出路,便是被挡在此处。」

李珣眨了眨眼,这「俗人顶」自己似乎并未遇到,难不成是因功夫还未到家?但又觉得不对,如果真不到家,青吟绝不会传给他下一层次的心法口诀,且使其进境如此之快。

眼看着想不通,只能将问题又踢给了清虚,清虚闻言一奇,忽地道:「注意!」伸出一指,刺向李珣肩头。

李珣知道他是在试自己的水准,却仍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这指头戳过来时,简简单单,但那威压却让他连抬手也难。

也亏得他七年苦修,将心志磨练得坚如盘石,当下强忍住心中压力,抬起手来,在空中一画,正是已熟极而流的「云纹」禁制,此时已被他演化为一种手法,淡淡几画,便有虚无不定的味道透出来。

清虚一时不察,被柔和的气息扯动,指头竟偏了半寸,按在李珣肩上,劲力随即自消。

这时,一大一小两人同时怔住。

过了半晌,清虚才击掌道:「妙哉!这云纹化生之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珣当然不敢说是为了闯空门勤修苦练,只是托言从「云袍」上获得灵感,再於路上发现的一些洞府,从上面的禁制中体会而来。九分真,一分假,谅这清虚也分不出来。

清虚闻之,不由得抚掌赞叹,又听到包裹之中有李珣的「作业」,便从中抽出一份李珣最得意之作,细细察看。

只见上面刻划随心所欲,无所拘泥,却自有一番森严气象,显然已将这「云纹」学得透了,才有这般手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清虚比划着石板上的刻纹,连连赞叹:「怪不得你没碰到俗人顶,分明就是因这云纹气机,由外而内,影响内息流向,自行调整,恰合致道,范畴已超出那基本搬运术太多!

「青吟传你化气篇,当真是最恰当不过……嗯,这里一笔,如孤云出岫,别出机杼,果然妙极。只是有些不太稳重,不如这样!」

他一时间兴致大发,扯着李珣,来研讨石板上的云纹,对此李珣正是求之不得。

「云纹」一道,乃是李珣这些年来最得意之收获,此时能得清虚另眼相看,自然是大喜过望。

他知道机会难得,便将七年来累积下的诸多问题一一提出,又将自己领悟的许多关键和清虚所说的相印证,只觉得和青吟所学之时的快感,亦差相彷佛,至此浑不知时间之流逝。

驾云之术,较御剑慢上不少,所以下得峰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李珣沉浸在清虚印证、传授的各类心得之上,浑不知他梦魇般的七年,便在此刻已到了尽头。

直至宗门一声磬响,袅袅余音上及九霄,他才猛然回到现实。向下看时,只见宗门屋宇,在群山掩映之间若隐若现,偶尔一两个人影,在山峦起伏处,如蚂蚁般走动,更有几道冲霄剑气,划空而逝。

如此情景自他耳目间传入,便如同一柄巨鎚在脑中猛轰一记,他两腿一软,跪在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