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针一样的青翠松针和拇指大小的松果在每年冬日来临之时纷纷扬扬的从树梢上落下,因爲此地渺无人烟,也无人特意轻扫这些落下的松针和松果,长年累月之下,细细的松针夹杂着零星的松果在松林内的地面上铺满了一层。
说是野松林,其实这后山的松林中一共也只生长着二三十棵松树而已,年份都相差不远,高度大体相似,间隔的距离有近有远,错落有致,随意洒然,因爲不是有人特意种植,所以也幷没有人将松冠修剪成什么吉利好看的模样,反而任由它们肆意生长,那个方向的阳光雨露更多,就往哪个方向延伸。
在松林东边,有一块巨大的青石耸立於此,这块青石体格颇爲硕大,有两三米高,虽然青石很是巨大,但看上去却幷不嶙峋,石壁光滑细腻,仿佛在无声伫立於风雨中的几十年里已经已经被打磨过一般。
青石朝上的一面犹如圆盘,平缓一片,其上生着密密的青苔,却幷不十分湿润,就在坐在青石之上,也不会被青石上的水雾所沾湿衣襟,而在这块硕大的青石上,正有一个身着蓝白道袍,头发乌黑然鬓角霜白的俊美道士正盘膝而坐其上,阖目打坐清修着。
在杨玄之盘膝静坐的青石十步之外,玄渊的身影缓缓的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杨玄之,不由微扬长眉,眼中露出一抹清淡的追忆和缅怀来,很快,这些情绪悄然散去,只剩下旧友重逢的喜悦和欢欣。
玄渊幷没有特意收敛自己的踪迹,甚至於他有故意的展露自己的存在和痕迹,故而於巨大青石上盘膝而坐、正在悟道清修的杨玄之似是察觉到有外人的踪迹,不由徐徐睁开了眼睛,沿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往来源看去。
杨玄之抬起眼帘,正好与玄渊对视,在他幽深凤眸之中,只有一片苍凉旷远和清冷淡漠,除此以外,别无更多情绪。自离开燕京寻觅此间幽地闭关清修之后,杨玄之的心境似乎又有了很大的提升,比起当年更有进步。
而当杨玄之看到除他以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清寒山后山突然出现陌生来客时,眼眸深处不由掠过一抹轻微的意外,显然没有想到在他退隐江湖隐居之地会出现第二个人。
这五年里,从未有人能够找到这里,天下之大,也无人知晓他身在何方,可没想到今日他隐居之地却迎来了访客。面对莫名出现於此、造访而来的玄渊,杨玄之眉心微蹙,而他与玄渊对视一眼后,仿佛从玄渊含着笑意的眼眸中发现了什么,这让杨玄之不由微微怔住。
明明玄渊面貌陌生至极,杨玄之也可以肯定以往从未见过玄渊,但在他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涌起些许莫名熟悉的感觉出来。
尤其是当他与玄渊的幽深的眼眸对视时,当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那种熟悉莫名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这些在他心口蠢蠢欲动,萌动出怀念和时光飞逝的感怀来,而当这些情绪升腾於心时,杨玄之本人却不算明了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怔然注视玄渊片刻,杨玄之眼中仿佛有恍然和迷茫一同掠过,鬼使神差一般的,他微一侧头,移开了和玄渊对视的目光,嗓音低沉、微带磁性的轻声唤道:「……玄渊?」
当杨玄之认出他后,玄渊终於勾唇笑了起来,他薄唇勾起的弧度越发明显起来,眼中似盛着璀璨星光,原本就清朗出尘的面容此时因溢满眉眼的真实笑意而越发清隽秀雅,俊美得不可逼视。
扬了扬修长的眉,玄渊大步朝着盘膝於青石之上的杨玄之走近,脚上所着的缎面长靴於松林柔软的泥土上踩过,鞋底抆着细针一般的松尖,发出沙沙的声响来,他轻笑一声,笑意盎然的说道:「我就知道你可以认出我来。」
虽然他在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只告诉了杨玄之姓名,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真实面貌,但玄渊就是莫名相信杨玄之可以认出他来,正如不管他的朋友变成什么模样,玄渊都可以一眼将他们认出来一般。
如此理所当然,如此简单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