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诚却有些不乐意,那平阳知府与东平王府没什么交情,又一直阴阳怪气地劝他早日离庄,此时去求助,岂不是失了脸面?便道:“平阳府衙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们的人手都被抽到平南镇去了。”
罗克敌急了:“又不是全部人都去了,只要多几十个人,再添上我们兄弟,百八十个乌合之众又怎是我们的对手?!哪怕是多几个人手救火也行啊!世子爷,当断则断,您可不能因小失大呀!”
朱景诚脸一沉,林子墨立时怪叫:“罗克敌!你怎么说话呢?!”罗克敌自知失言,但形势紧迫,救人要紧,况且世子在这里,一旦有个闪失,他就得落个失职的罪名了,哪里顾得上许多?
朱景诚眼珠子一转,落在一旁面带忧色的柳东行身上,心下冷笑:就算是亲表兄,没眼色的人就没有价值,既然不能为王府所用,他又何必惜才?便开口道:“柳表兄何不走一趟?想来表兄几进几出,接了好些顾氏族人过来,武艺之高可见一斑,这种小事对表兄来说,应该只是小菜一碟吧?”
柳东行眯了眯眼,也顾不上继续伪装了。他自然能听出朱景诚不怀好意,但罗克敌方才已经指出顾庄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前庄的人为了救火,一时半会儿根本顾不上后庄的人。而出去报信的仆役又非死即伤,此时必得一个武艺过得去的人突围出庄,进城报信搬救兵,否则,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顾家又还有十来房人未曾移过来,随时都会有闪失,而贼人若是有心行事,火势要蔓延到整个后庄,也不过是一时半刻之间。
想到宅中的文怡,他就无法冷静下来,文怡祖孙二人的宅子还在这里呢,若是有所损毁……他抬起眼,盯着朱景诚,淡淡地道:“既是世子所请,东行安敢不应?!只是这顾家族人的安危,就得请世子派人去照应了!”言罢便转身离去。
罗克敌忙追上去道:“柳小兄弟!我那马比寻常的马要壮实些,跑得也快,你骑了我的马去吧!”
柳东行向他抱拳一礼,便朝车马棚的方向去了,路经二门前,他忍不住往里头看了看,却没见到他心里那个人。他抿抿唇,扫了一眼东北方那闪着红光的天空,毅然转头而去。
消息传到二门里时,柳东行已经出发了。文怡听见下人议论,说贼人围住了后庄,一有人要出去,便拿刀砍上来,心里止不住为柳东行担忧。直到听见别人说,亲眼看着柳东行骑马越过几个贼人去了前庄,方才放下心来,想着以他的武艺,对付几个匪徒,应该是不难的。
偏院里已经挤进了四房族人,婆子丫头媳妇子一大堆,又有孩子哭闹,吵得卢老夫人不得安宁,只好不再睡下去,坐起身来,跟丫头们小声说话。她见文怡立在窗前,神色忧虑,便召了孙女过来,低声劝道:“他独立对付二十多个人,都轻而易举,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文怡脸一红,低头道:“祖母说什么呢?!孙女儿是……是在担心清莲庵的师父们,还有闺学的罗先生……杜山长回家过节去了,闺学里如今只有罗先生带着几个丫头仆妇,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贼人,长房的人会把她们接过来么?”
卢老夫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庵主前些天曾跟我提过,要和那位如真法师一起进城中水月庵做道场,想是不在庵中,但其他人就难说了,至於罗先生……长房的人不说话,我们却是不好开口的。想来闺学那小院并不起眼,贼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留意到吧?”
文怡还在担心闺学,但却是九房先传了坏消息过来。
由於靠近庄子东面的树林,九房的后宅有几间屋子起火了,正在收拾财物的十五老爷顾宜同被烧着坠落的瓦片砸了一下,当即头破血流,如今正昏迷不醒呢。前去接人的长房仆役催着九房的人快走,十五太太徐氏却担心丈夫伤势加重,不肯动身,两边就僵住了。长房仆役帮着救了火,便趁着外头还算太平,早早跑回长房报信。
二太太段氏与姑太太柳顾氏听了那几个仆役的回报,都闭了嘴。其中一个仆役大着胆子道:“二太太,姑太太,十五太太说……十五老爷一直不醒,若是胡乱移动,只怕会加重伤情,因此请二老爷和二太太派几个人过去帮忙看门。”
段氏问:“二老爷怎么说?”
“二老爷叫小的们来回二太太, 说一切请二太太和姑太太做主,他在前头忙着呢。”
柳顾氏却是有些不情愿的。她与九房的堂弟没什么交情,又不乐意让长房和东平王府亲卫分一部分人手过去,便起身笑道:“这是顾家的事,我不好插手,二太太,就交给你了,我回屋瞧瞧母亲去。”竟然就这样走了。
段氏脸色一沉,眼珠子一转,却露出了微笑,对身边的玉蜓道:“去,把七少爷请过来。”
长房的仆役,总共也有二三百人,却以女子居多,在前院当差的男仆,加起来也不足一百人,当中还有不少年岁不足的小厮和年老体弱之人,因此算得上青壮的只有数十个,更别提其中有一部分人还在前庄救火,守后门的,报信的,又折了几个。如今已转移到宣乐堂的几房族人,虽各有壮年仆役,却又大多留在自家宅中看守了,便是有几个人手,也很快被编入长房的护卫中去。因此,要派人手前往九房警戒,以及再派人去接其他族人,光靠这些人是不够的,到底还是要求到世子面前。段氏特地让文安代表顾家出面,又请了柳东宁同去,帮忙说项。
文怡心中牵挂柳东行安危,便一直站在偏院门口等消息,却看到文安与东宁结伴出了二门,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前者便满面怒色地走了回来,身后的柳东宁脸色尴尬,神情僵硬,脸上似乎有些发红。文怡不由得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