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老夫人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倦意。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几个孙女的亲事,费尽了心力,既担心文慧会不服管教,再惹出祸事来,又担心其所作所为会引起柳姑老爷不满,拒绝亲事,更担心文娴会受姐妹连累,好好的亲事成了泡影,让顾家声名进一步受损,偏偏路王府行事又慢腾腾的,不肯把亲事明白说出口,好早日定下来,叫她焦虑不堪。
她的心事,又岂是九丫头一个半大孩子能明白的呢?
於老夫人揉着额角,无精打采地对文怡道:“今儿出了一日的门,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东阳侯夫人与小姐既然赏识你,请你去做客,咱们也不能太失礼了,回头我让你大伯母择个好日子,也操办一次茶会,请杜小姐,还有今见过的几位小姐前来做客,算是还杜家的席。今都见了哪几位小姐?各人的家世、父兄官位为何,你都跟你大伯母说一遍吧,叫她备下礼物,亲自陪你往几个体面的人家送一份,也算是替你结了善缘。别小看这些俗礼,京中人家,最是讲究这些的日后你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文怡心中恼火,她知道京中人家有这么做的,但那多半是为了巴结他人,才会整出这些繁文缛节。今日她结交的多是性情爽朗的将门闺秀,若真的照这规矩送了礼,下回再见面时,就要叫人看不起了况且於老夫人说的是给几个体面的人家送一份礼物,那么那些家世不如顾家、父兄官位不显的小姐呢?恐怕未必能得到这份礼物吧?世人行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有的人能得礼,有的人却没有,这才是得罪人呢她一个孤女,只身带着几个侍从随族中长辈上京来,哪里有能力给各家打点礼物?到时候,善缘是侍郎府领了,怨怼却要算到她头上,这叫什么事?
文怡抿了抿唇,实在没法开口应声,但又知道自己的亲事还压在於老夫人手中,自己身边没有可以做主的长辈在,是不能得罪对方的。她暗暗咬牙,忽然想到一个念头,看向於老夫人,眯了眯眼。
於老夫人见她不答,抬头来看她:“怎么?可是累了?放心,今儿你且回房歇息,明日再去送礼也不冲。”
文怡却面露难色,道:“不是侄孙女儿推托,实在是……今日在东阳侯府,侄孙女儿觉得……有几位小姐的眼神……不大对劲儿呢怕是不乐意与侄孙女儿结交,便是送了礼去,恐怕也……”
“胡说”於老夫人轻斥道,“你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还是有失礼之处?不然好好的,你对杜家又有大恩,谁敢当着主人的面给你脸子瞧?”
文怡闭口低下了头:“侄孙女儿不敢说……这不是我们女儿家该说的话。”
“你只管说”於老夫人双目一凛,“到底是什么缘故?”
文怡欲言又止,直到於老夫人不耐烦了,隐隐有发怒的神色,才道:“我听杜小姐的口风,今日的宴席,其实不仅仅是为了给她散心的。其中请来的几位小姐,东阳侯夫人特地亲自见过,还问了好些话。侄孙女儿偶尔听到其中一位小姐与她的密友私谈,似乎是……东阳侯府在寻找合适的东宫孺子……”
於老夫人怔了怔:“东宫……孺子?”她若有所思。
文怡点头道:“杜小姐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可是郑家小姐……又是那样一个狠心聪明的人,背后还有郑贵妃撑腰,杜夫人怕杜小姐会吃亏,便想着物色一两位可靠又与杜小姐合得来的小姐,将来好给杜小姐做帮手。”她叹了口气,眼角暗暗留意於老夫人的神情,“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又要家世好,配得起东宫太子,还要与东阳侯府或沪国公府交情深厚的,最好是亲戚故交之女,侯府又能压得住的,本人模样要好,性情要敦厚,若不是绝顶聪明又可靠之人,就要温柔和顺,不会有坏心的……听说已经挑了好些天了,还没挑中呢”
於老夫人起初还有几分意动,听到后来,已经泄气了,勉强笑了笑:“那是当然,哪有这么容易?杜夫人想得太好了。家世好又这般出挑的女孩儿,有几个愿意屈就一个东宫孺子的位置?”
文怡道:“可是东宫太子的妾室,也不能随意挑选呀?不过您说得对,这样的人确实不容易找,杜夫人总希望能找到更好的,看谁都觉得不满意,但有些人家的小姐心里未免着急。若是不能被杜夫人看中,岂不是丧失了一个大好机会?”
於老夫人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们对你有所忌惮?”
文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杜夫人与杜小姐请我去,并不是为了这事的,可那又不能对人明说,因此其他人便误会了。为着杜夫人冲冲没选中人,好几位小姐都围到杜小姐跟前说笑呢,我被挤开了,又不好跟她们理论,只好独自闷坐吃茶,也不敢跟人搭话……大伯祖母,这种事根本没法争辩,我若真的上门送礼,只怕她们心里更忌惮我了,若是背地里让她们的父兄在朝中给大伯父使绊子,岂不是糟糕?”
“那还了得?”於老夫人怒道,“女子岂能干政?那都是什么哪家的小姐?居然如此大胆”
文怡忙道:“您就不必问了,只当不知道吧。她们又不曾当面给我脸子瞧,还有说有笑的呢,若闹起来了,倒显得我不知好歹。”
於老夫人叹了口气:“难道……就这么……”眼巴巴地失去了个结交权贵的大好机会?侍郎府就是因为结交的人家少了,遇事只靠一个柳姑爷,显然是不成的而与东阳侯府有交情的人家,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照你这么说,那些小姐们……岂不是相互间也有不睦?”
“那倒不是。”文怡眼珠子一转,“比如张家大小姐,是已经定了亲的,所有人都乐意与她结交,连她妹子也跟着沾光呢”
“哦?”於老夫人顿了顿,低头沉思起来:要改变这种局面,其实也不难……
文怡看着她的神色,微微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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