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行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是面子上不好看,叫上头训几句罢了,顶多是罚罚俸、降降职,於身家性命无碍的。不论是柳家还是顾家,只要不是大罪,就牵连不到咱们身上,咱们又何必替他们多操心?”
文怡哑然,对於行事不讲情份的顾柳两家,她心里也是怨言多多,却还真没想过叫他们吃大亏,不过柳东行所言也有理,她犹豫了一下,便不吭声了。
柳东行见状笑道:“别担心,他们不会知道事情与你我有关系的,绝不会怪罪下来。再说了,我二叔在圣上面前的体面大着呢,不过是挨几句骂,说不定到头来连罪名都不会定。我只是想让二叔知道知道宠妾灭妻的坏处,不再对那个白姨娘言听计从罢了,省得那个妾一天到晚惹事生非,寻咱们的晦气”
文怡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只管去做吧,只要别真惹恼了你二叔。他如今位高权重,又是一族之长,你羽翼未丰,功名未成,不可真得罪了他,否则他随时都能给你添麻烦的。”
柳东行心下一暖,点了点头:“我省得,你不必担心。”接着顿了顿,又再次伸出手,握住了文怡的,轻声问:“不恼我了吧?这回是我疏忽了,绝不会有下次。”
文怡脸一红,却没把手抽回来,只是一双眼睛情不自禁地往门外瞄。门帘下方的空隙处,冬葵的绣花鞋已经不见了。
文怡的脸更红了,忙忙抽回手来,顾左右而言它:“你……你特地把我叫到这里来……你与这铺子的掌柜很熟么?”
柳东行紧盯着她的侧脸,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双颊红得几乎滴出血来,方才缓缓地道:“不是的,这里……是我的产业。”
“咦?”文怡吃了一惊,回过头来,“你的产业?”
柳东行看到了她的正脸,心情很愉快:“是,是我的产业。今年夏天置下的。连同前头的铺子,还有后面的小宅院,镇子外围,还有一百亩中等田地,不算肥沃,但在这附近也算是一份不大不小的产业了。”
“你为何……要在这里置产?”文怡有些疑惑,虽然地方很清静,又有百亩良田,但此地离京城未免太远了些,若只是置办田庄,倒还罢了,偏偏还有个铺子
柳东行微微一笑:“我不是为自己置办的,是为了师傅。”
“萧老先生?”文怡睁大了眼,这跟萧老大夫又有什么关系?
“师傅的家乡,就在距此二十里外的山村里。”柳东行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的家人子孙都葬在那里,只是他老人家当年太过伤心了,多年来一直不肯回来。我与罗大哥商量过,他老人家如今在平阴……也算过得平安喜乐,但若将来他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却又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或是遇上故人,那这里就是个不错的隐居之所。前头是药铺,掌柜是我的人,老实可靠,嘴巴也紧,可以帮着打理铺子,师傅想坐诊,或是施药,都随他的意,不想再行医也没问题,药铺生意虽平平,靠着那百亩田地的出产,也足够养活他了。他想要回家乡看看,或是给亲人扫墓,也极便利。”他抬头看向文怡,浅浅地笑了笑,“当然,若是他老人家不愿回来,这里就还是我的产业,好歹能给我添些入息。九妹若有兴趣,不妨四周转一转,看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给我提些好建议?”
文怡嗔他一眼,正色道:“你能想到给萧老先生置下这么一份产业,也是件好事。入息多少尚在其次,关键是地方清静离京城虽远了些,也不过小半天的路程,对萧老先生而言,正是合适的距离。日后你若是在京城当差,前来探望他,也还算便宜。”
柳东行笑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也给他老人家捎过信了,只是他冲冲不曾回复,想必心里也犹豫得紧。我也不去逼他,他当年的心结,没那么容易缓过来,若他不想回到伤心之地,罗大哥在平阴县与归海城附近也分别给他置办了一处类似的小产业,随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也算是我们两个做徒弟的一点孝心。”
文怡心中柔软,只觉得此时此刻的柳东行格外地温柔和善。世人口口声声说要尊敬师长,但除了约定俗成的礼节之外,又有几人能象他与罗明敏那样,为师长着想到这个地步呢?罗明敏出身富家,置办一份小产业,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柳东行而言,在京城周边购买下这么一份房屋田产,支出绝对不是小数目,他只怕也觉得有些吃力吧?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就在离开萧老大夫后不久,今年夏天时,他才进京多久?顶多是才站稳了脚跟而已,却能为萧老大夫置下了老年安居之所。这样的柳东行,是多么的心地良善、孝顺知礼
柳东行心中妥帖,又将腰杆挺得更直了些。他能感受到文怡目光中的惊喜与爱意, 这让他心情澎湃,狠不能立时将佳人搂在怀里,好好述一番情思
前头铺面传来一阵骚动,没多久,便有脚步声踏进了后堂。冬葵忽然出声:“您不是康王世子么?您怎么会到这地方来?您仔细脚下,此处地方简陋,只怕怠慢了贵人”
文怡大惊失色。康王世子?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无措地站起身,看了柳东行一眼。柳东行面沉如水,抬手示意她冷静,侧耳细听片刻,只闻门外走廊上,响起了一个尚未变声的少年声音:“你是……顾九小姐的丫头?你们小姐果然在这里吧?正好,我有事要向她道一声谢。”
“别……”冬葵倒吸一口冷气,赔笑道,“世子爷,我们小姐正在屋里头歇息,您……您不方便进去……”
他竟然要硬闯?文怡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这位世子爷了,明明她只是送了一回点心去,而且还没留下名字冬葵……不会吃了什么亏吧?
就在她心中焦急之际,身边微风渐动,柳东行已经转入了屏风后头,伫立在那里的一个大红衣柜的柜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又无声无息地关上。那里似乎是供女客更衣的地方。
就在文怡为柳东行的藏身之处是否可靠而担心之际,门帘一掀,康王世子已经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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