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坤却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永昌侯府的大小姐,不就是因为没做成郑王兄的正妃,这些年才冲冲未许人么?她老子在宫里可没什么好名声,不过因为老侯爷威名尚在,父皇又是个念旧情的,加上她早年在宫里也颇知进退,得过太后赞许,才没人说什么罢了。你兄长若娶了她,也是她的福气,我听说她性子还好,必会与你兄长结成一对佳偶。”
宋睿轩眼中迸出喜意,郑重向朱景坤磕了个头:“谢殿下”其实永昌侯府行事不正,他父母早已打消了求亲的意愿,不过兄长却对这位小姐念念不忘,如果真有太后赐婚,成全了兄长也是好的,他倒是更想知道,永昌侯夫妻到时候会是什么脸色……
朱景坤又问了几件事,再吩咐了一番话,才将宋睿轩打发走了,然后便懒懒地挨在妆花缎靠背上,慢慢梳理着后者报上来的消息。
这个宋睿轩,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小私心,经此一事,必会对他更加死心蹋地了。他不在乎手下的人有私心,有私心才好掌控。反正……那个永昌侯府,冲早是要对付的皇子外家,又是户部旧人,内库名下好几大产业的管事,都是他家老侯爷手里调教出来的,早年没少中饱私囊。从前老侯爷有拥立之功,倒还罢了,如今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跑出来撒野了想要再争一次拥立之功么?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朱景诚……想要娶一房有权有势的妻室?他会好好帮着筹划的……
正想着,前殿的宫人忽然来报:“殿下,贵妃娘娘打发人来说,郑小姐已经到了。”
朱景坤皱了皱眉,便把人传了进来:“怎么回事?母妃为何要在这时候把丽君表妹接进宫来?”
那宫人跪下回话道:“禀殿下,因腊八那天的事,郑大人一家失了脸面,郑夫人十五那日进宫请安时,说起郑小姐在家整日以泪洗面,娘娘担心不已,想着新年里官眷入宫请安,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多半是不会传召郑夫人与郑小姐的了,娘娘便打算趁如今还未过年,将郑小姐接进宫来小住两日,好生开导一番,这便派人去将人接了进来。昨儿原打算跟殿下提一提的,只是太后有召,娘娘在太后跟前侍奉汤药,一宿没睡,便一时忘了。”
朱景坤抿了抿嘴,明白是因为母妃对娘家人偏爱有加的缘故,只是这时候把人接进宫,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之举。他的储位是定了,但旨意到底还未下呢,更别说恼了丽君的,可不仅仅是太后与皇后而已
他站起身往外走:“郑小姐如今在何处?正与母妃说话么?”
“皇后娘娘方才遣人来请娘娘过去商议除夕大祭事宜,郑小姐眼下大概还在西配殿里。”
西配殿便是郑丽君往日进宫小住时的居所,朱景坤闻言便带着几名亲信侍从,也没惊动人,径直往那里去了,不一会儿到了地方,便摒退左右,独自走进了西配殿中。
郑丽君消瘦了许多,正坐在窗前发呆,发饰衣裙都素淡无比,当日那神采飞扬的丽人风姿几乎一丝不存。细瞧她眉间神色,似乎还有些郁结难消。
朱景坤看到她这模样,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就要过年了,宫里处处都张灯结彩,生怕有一点不吉利之处。你倒好,穿成这模样进宫来,是担心自己不够引人注目么?”
郑丽君回过头来,神情冷淡:“是三殿下呀?不劳您教训,小女子是待罪之身,怎敢华服彩饰在人前现眼?若是穿得大红大绿的,少不得有人要在背后编排我,说我不配穿那颜色了”
朱景坤冷笑:“我看不是别人在背后编排你,是你在心里编排母妃与我,怨我们委屈你了是不是?母妃心疼你,连别人的闲话都顾不上了,特地接你进宫,你却不知体谅,还故意摆出这副脸色来,是给谁看呢?”
郑丽君凄然一笑,淡淡地道:“是小女子不知好歹了,小女子该三跪九叩,谢过娘娘与殿下的大恩才是那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多年情义,通通都是虚的小女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妄想才是”
朱景坤大怒,一掌拍向茶桌:“你还有脸怨我们?若不是你自作主张闯下大祸,事情怎会到这个地步?你不知反省,反倒还怪我们不念亲情?我往日真是看错你了”
郑丽君眼圈一红,猛地站起身来与他对视:“难道我不该怨么?是你们为了权势背信在先,就不许我为自己出口气了?”
朱景坤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丝冷笑:“你真是为了这个才对杜渊如下手的么?不是为了……朱景诚?”
郑丽君的脸色刹时一白,方才那满脸的怨忿之色瞬间消失,只余下一派端庄自持的傲然之色:“表哥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东平王世子与我何干?我早已表明心迹了,表哥可别为了给自己辩解,就胡乱给我安罪名”
朱景坤似笑非笑:“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何忽然变了脸色?方才还口口声声叫我三殿下,如今倒记得我是你表哥了?”顿了顿,却是沉下脸来:“我看在多年情谊上,对你一再容忍,但你也该知道分寸。你这般明目张胆地为别的男人争风吃醋、失魂落魄,却把我当成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