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笑了笑:“是,我知道了。”
“你知道些啥?”罗明敏翻了个白眼,“我跟你一块儿学的兵法,一块儿立的誓,又是一块儿违的誓,现如今你得偿所愿了,要上战场了,我还没个着落呢,偏你还要在我面前现眼,真真气死我了”
柳东行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会呢?罗大哥的本事大着呢,听说军资还未筹足?军粮也还缺着呢,罗家富贵,悄悄儿拿些出来孝敬皇上,想必皇上也会龙心大慰的。再者,罗家商行遍布天下,军粮从京中或南方拨出,千里迢迢的,路上要是有个差冲,误了战局就不好了,罗大哥想必也能想出好办法,为君上分忧吧?”
罗明敏笑得咧了嘴:“小子,还行嘛,连我们家一帮子老爷子在打什么主意都想到了?算你走运你被分派到的京南大营,这回是要镇守北望城的,军粮有一多半是要送到那里去,我已经得了消息,八成能轮上押运的差事,到时候咱们兄弟俩又能联手了”
柳东行忙道:“只是这样,怕还不足。咱们要不要跟通政司里打声招呼,在办差之余,帮着留心一二,以免军中有人辜负皇恩,误了战事?”
罗明敏嘻嘻笑了几声,忽然恢复了正色:“且不说这个,你要出征这么大的事,可有给文怡妹子捎个信去?好歹让她安安心。还有,你……”他皱了皱眉,有些难以启齿,“既是要打仗,难免会遇到凶险,万一……她怎么办?”
柳东行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手的。”他抬起头,“我们已经定亲了,若不想连累她,除非退婚,但那绝不可能我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万一她家里将她许给别人,又叫我情何以堪?况且这於她的名声也没有好处。”顿了顿,“所以,哪怕你骂我自私也好,我也不能放手。她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人”
罗明敏听得有些不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我明白。”柳东行微微笑道,“罗大哥,你是为了我们着想,我怎会不知道呢?只是……”他又笑了笑,“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我如今正是大好年华,刚刚考中了武进士,又得了官职,还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眼看着日后还有大把好日子等着我呢,我怎会不珍惜自己?就算是要身先士卒,我也不会轻易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他的目光渐渐放柔,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哪怕是为了文怡,我也会保重自己……”
文怡放下手中的信,脑中一片茫然。
不管是谁把柳东行放在了出征的名单上,此事已成定局了。柳东行本人也是赞成的,还叫自己不必担心,他会好好照顾自己……
她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战场上刀剑无眼,蛮族又向来以凶悍闻名,可不是太平山匪那等乌合之众能比的。他身手再好,也难敌千军万马……文怡想起昨晚做的噩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冬葵进门报说:“小姐,罗四太太打发了一个媳妇过来给您送信。”
文怡有些没精打采地抬起头:“叫她进来吧。”
罗四太太派人来, 是要约文怡明日一道去上香的。文怡这时候哪有心情?便有意推拒,那送信的媳妇子却是个机灵人,察颜观色,笑道:“我们四太太明儿要去的,可不是一般儿的寺庙,却是京中有名的武德庙乃是太祖皇帝时有名的武德公的庙,武德公他老人家不但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还平平安安活到了九十九岁,可是一位奇人呢”
文怡眨了眨眼,看向她:“是么?那倒真是一位奇人。我从前却是没怎么听人说起过。”
那媳妇子笑说:“九小姐没听过也是常事。这武德庙平日去的人不多,只有在朝廷将有战事时,才会多了香客。京里的人都说,那里的平安护身符极灵验呢但凡是家里有人上战场的人家,都要去那里求一道的。”
文怡听得心中一动,坐直了身体:“是么?那明日去的人会不会很多?”
“九小姐不必担心这个。我们四太太去了好几回了,已打发人跟那里的主持说好了,特意辟出一处佛堂来招待女眷。上完了香,也不必在那里多停留,武德庙旁就是武德娘娘庵,却是武德公夫人当年修行之所,原是武德公后人的家庵,最是清净不过的。到时候九小姐就随我们四太太到那庵里歇息就是了,不怕会被外人冲撞了。”
文怡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她如今能做的事情不多,若是这武德庙果然灵验,她情愿在武德公灵前祈祷千遍,愿他保佑柳东行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