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老爷神情一凛,压低了声量:“消息绝对可靠!圣上未必有心处置柳妹夫,到底是几十年的君臣情分,只是为了确保万一,至少这几年里都不会再用柳妹夫了。如今只让他做个大学士。就是全他体面的意思,若是柳妹夫有什么异动,立时便是覆顶之灾!所幸柳妹夫眼下还算明白,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忠不孝之举来,东平王一家离京后,他也不曾去信问候,彻底与王府撇清了关系。因此他这个大学士的位子还算坐得稳当。”
於老夫人忍不住念了一句佛:“这就好,只要一家人得保平安。那个尚书不做就不做了,大学士也没什么丢脸的。”
顾大老爷却没那么乐观:“儿子原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柳妹夫只要安安分分熬过这几年,等太后去了,圣上处置了东平王府,自然就没事了。然而,近来几个与他亲近的官都先后获了罪,有的罪名轻的,不过革职了事。罪名重的,直接下了大狱,只等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三方查清案情,便要秋决。母亲也知道,遇到这种事,那获了罪的官为了减轻刑罚,有一多半会胡乱攀扯。把别人都拉下水来。那几个人既与柳妹夫相熟,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妹夫也拉扯进去呢。”
於老夫人有些急了:“难道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把你妹夫拉出来?就算不为他,也要为你妹妹、侄女与外甥着想!”
顾大老爷叹道:“眼下还没听说那几个官说出什么要紧的话来,儿子在三司又没什么熟人,如今只能慢慢打听着。想来柳妹夫该比我更着急才是。他原是圣上近臣,人脉比我们家更广,应该是不怕的。只是……”他皱了皱眉。
於老夫人急问:“只是什么?你有话就快说,别瞒着我!”
“只是……也不知道圣上是不是恼了柳妹夫,前儿他才提拔了两个官,都是与柳妹夫不睦的,其中一个就接任了柳妹夫礼部尚书之位。听说那人新官上任后,头一件事就是查旧帐,万一有个纰漏,就是现成的罪过!”
於老夫人闭上眼,脸色都灰了:“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圣上这分明是要逼死你妹夫啊!”
顾大老爷低声道:“这倒未必,若是柳妹夫知机,寻个借口辞了官,先躲几年,熬过这一阵子,自然就好了。只是他如今处境不佳,儿子便是有心相劝,也要担心会引得上头猜忌……”
於老夫人盯了他一眼:“那是你亲妹夫!儿子媳妇还是你亲外甥、亲侄女!当初柳家来提亲,答应把五丫头嫁过去的是你,如今遇事不敢过问的也是你!五丫头才嫁过去几日?难不成你就不顾骨肉之情了么?!”
顾大老爷一时无言以对。他倒是想顾念骨肉之情,但总不能为了救妹妹妹夫一家,便把自己家给赔进去吧?他只得低声道:“母亲先别担心,儿子打听得这件案子,圣上交给了太子决断,新任的礼部尚书,也是太子的人。儿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求母亲多多交好六房,借九侄女的人脉,向太子一系示好的。”
於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先前跟我说九丫头对太子妃有恩,与东阳侯府有私交,我也不过是半信半疑罢了。便是有当初那件旧案,到底是见不得光的,外人通不晓得,这大半年来也没见太子妃与东阳侯府对九丫头另眼相看……”
顾大老爷打断了她的话:“二房的良哥儿,明明只是中了三甲,却得了个好缺,人都说他走了天大的好运,但儿子已经打听过了,这事儿其实是太子私下向吏部递的话。良哥儿几时见过太子?但太子妃却极得太子宠爱,最近还怀了身孕……”顿了顿,“就因为是见不得光的恩情,太子妃也好,东阳侯府也好,都不会明着谢九丫头,但有谁与他们家亲近的,东宫便会照拂一二。母亲,您仔细想想,柳妹夫与圣上有旧谊,性命是不怕的,就怕他家没事,咱们家反受了池鱼之灾,被圣上迁怒。能在圣上面前递话的只有太子,若是太子妃能念着九丫头的恩情,在太子跟前为咱们家说上两句好话,咱们家也不怕会被柳妹夫连累了。只要咱们家保住了,柳家遇到什么难处,咱们也可以帮衬一把,您说是不是?”
於老夫人闭上了双眼,良久不语,过了不知多久,方才睁眼道:“你要记得,定要想办法保全你妹妹一家才好。官可以不做,身家性命最要紧!”
“儿子怎会不懂这个道理?母亲就放心吧。”
於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当初……真不该再跟柳家结亲!生生断送了五丫头,家里又再没别人能结一门好亲事了。”
顾大老爷轻声道:“定亲的时候,谁能想到情势会变成今日这个局面?说来也是东平王府痴心妄为,才会连累了柳妹夫与咱们家。只要圣上不再猜忌妹夫,事情就好办了,五丫头嫁给宁哥儿,未必就不是好姻缘。若是还在老家,她哪里能嫁得这样体面?再者,贤哥儿娶了葛氏,就是一门好亲事,将来再给安哥儿寻个好媳妇,咱们家就不用怕了。”压低了声音,“先前都是儿子失策,只知道一味依附妹夫,哪怕儿子在京中为官,妹夫去了地方,遇到大事也时时去信问计, 却忽略了人脉经营,直到这两年方才好了些。往后儿子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母亲尽管放心。”
於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老婆子懂得什么?顶多只能给你跑跑腿罢了。”
顾大老爷老脸微红:“母亲别这么说,儿子越发无地自容了。”
於老夫人撇开脸:“安哥儿的亲事也该议了,你准备给他说个什么人家的姑娘?”
顾大老爷精神一震,凑近了於老夫人:“母亲,安哥儿自打回京后,便一直与金吾卫统领李大人之子相交莫逆,听说李大人膝下有一女,尚未婚配……”
於老夫人吃了一惊:“你糊涂了?那是武将!自古文武不同道,你与那样的人家结什么亲?!”
“九侄女婿不也是武将么?”顾大老爷微微一笑,“如今正是武将立功的大好时机,便是不能去北疆杀敌,能在圣上身边护卫的,也非一般将士可比。母亲,咱们家既要与九丫头家拉近关系,只靠几句好话是不够的,且不论李家与六房本是亲戚,李大统领,原本就是东宫拉拢的对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