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落寞,文怡看了,又觉得不忍了:“六姐姐,你……其实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你确实是聪明人,看事情明白,懂得的也多。比如这朝里的人事关系之类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相公在外头遇到难处,我就只能私底下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文怡想起那一晚,柳东行瞒着她出去的事,神情一黯,“若是我可以再能干一些,兴许就能帮上他了……”
文慧淡淡地道:“不能帮忙,未必是坏事,若是懂一些又不懂一些,只是半桶水,反倒会帮倒忙呢……”
两人各自呆坐了一会儿,又齐齐叹了口气,面面相觑,对视良久,都忍不住笑了。
文怡试着将对文慧的偏见放下,道:“六姐姐,你能给我说说朝廷的事么?我也不求能帮上相公什么忙,只盼着遇事能心里有数就行。我听祖母说,男人在外头做官,家里的女人只会打理家务是不行的,还要给丈夫提供助力,才能称得上是好妻子。我看大伯母平日也与外头的官家女眷时常往来的。”
文慧收了笑,点头道:“这话不假,若九妹夫只是个寻常的富家翁,你身为他的妻子,只要把家里管好就行了,但他做了官,你只会打理家务可不成。不但要跟九妹夫上司、同僚与下属的内眷打交道,还要在女眷们来往的场合里,为他打听消息,等等,要做的多了去了。我娘虽是个软性子,在家也不大得老爷宠,但她在外头还真的认得不少高官太太,就凭这个,那个姓余的贱人即便得了管家之权,又在老爷跟前得脸,也不敢公然冒犯我娘。老爷甚至不敢在外人面前明着宠她不象柳姑父,三姑姑的性子不合群,虽也认得不少诰命,但人家对她不过是面上情儿,压根儿就没把她当一回事,故而柳姑父才敢明着对她不客气。”说到这里,文慧的神色又暗淡下来:“不过三姑姑有一样比我娘强,就是她的儿女都给她挣脸,不象我……害得娘在外头时时被人嘲笑……”
文怡见状,忙扯开话题:“六姐姐,那我都需要怎么做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其实不大喜欢跟人打交道……”
文慧瞥她一眼:“早看出来了,你这性子,说得好听,是端庄娴静,安份守拙,谁见了都要夸一声贤良;说得难听,就是个呆子木头”
文怡沉住气,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叫姐姐笑话了……”却暗暗咬牙。
文慧嗤笑一声,挑了挑眉,指一指桌上的茶杯:“既要我教你,那就正经倒杯茶来,行拜师礼。我虽是糊涂了十几年,但这点小事,大约还教得起你。”
文怡都快开始磨牙了,只是想到那一晚柳东行的隐瞒,便忍住了气,真个起身倒了杯茶,双手捧到文慧面前,闷声道:“请姐姐教我。”
文慧抬了抬下巴:“什么姐姐?要叫先生你这也叫拜师?”
文怡只觉得脑子一热, 便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双眼一瞪:“你爱教不教”
文慧哈哈大笑起来,文怡瞪得眼睛都快脱窗了,她方才把眼泪一抹,笑道:“我耍你呢,你居然还照做了?”文怡扭头就走,她连忙追上去拉了回来:“好妹妹,是姐姐错了,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别恼嘛——”
文怡撇开头:“不敢当,姐姐自个儿抄经去吧,妹妹还有事要忙呢”
“好妹妹,好妹妹”文慧抱住她的手臂,可怜兮兮地道,“我知道我过分了,你就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饶了我吧。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但凡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自嘲地笑笑,“横竖那些东西,对於我一个注定要出家的人来说,已经没用了。”
文怡冷笑:“你这样也叫出家?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你知道出家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就算回了老家,你住在清莲庵,也是吃穿不愁的,真正的苦头你只怕一辈子都尝不到”
文慧怔怔地看着她,小心地问:“妹妹……为何会出此言?我虽不知道外头的出家人过的什么日子,但妹妹……也一样不知道啊?”
文怡默了一默,扭头看她:“你是不是真要教我?那就说吧,咱别浪费时间了”
文慧微笑着放开手,歪头道:“九妹妹,老实说……你这样说话,我反而更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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