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老板娘」已然冷笑道:「就知道你又臭又硬,油盐不进!想得倒美,你不说出来,我便剁掉她一根手指。待她手手脚脚都砍完,我看你说不说!」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苏离离颈边。

苏离离头发被她扯疼,「嗳」地一声轻叫。木头不知她对苏离离做了什么,登时大怒,死捏着拳头忍住了火,反放慢声音道:「你折磨她又有什么用?反正只有我知道,她又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反而将「老板娘」提醒了,她凑近苏离离问道:「妹妹,你知道不知道?」

苏离离这会子手脚血脉顺畅,说话也灵光多了,人虽仍是绵软无力,却不比方才力不从心。木头既然把话递到她嘴边了,她自然柔弱害怕地接道:「我……我知道,你不要杀我。」

这话若是木头说,「老板娘」可能还不信;然而苏离离自己说起来楚楚可怜,却有那么几分信了。她用刀轻刮着苏离离的脸颊,柔柔道:「那你就告诉姐姐,姐姐对你好。若是敢说一个字的谎,你这雪白的脸蛋可就倒了霉了。」

苏离离侧了侧开,坐直了身子,抚膺长叹道:「世上有姐姐这样花容月貌的人,我这张脸蛋总是白长了,有没有都无所谓。」

女人听男人夸固然高兴,若是听女人夸则更加高兴。虽知苏离离是假意,却也止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倒是生了张巧嘴,好好说吧,你这张脸留着,还是聊胜於无。」

苏离离心中大骂:「你才没有脸呢!你不要脸!」面上却假笑道:「我想一想,他那天跟我说起过,我也没记牢。嗯——梁州,梁州是在哪里呢?好像是太康,太康是在梁州么?唔……有一个陞官县木材乡,找一个叫程叔的人就能找到。嗯,梁州是这样的,荆州……让我想想。」她心里却想,程叔啊,你把她带走吧!

「老板娘」皱了皱眉,冲疑道:「你说明白一点。」

苏离离冥想半天,道:「你等等啊,我问问他。」她探头在井边叫道:「你没事吧?」井下白瓷泛着光,映在他脸上柔和细腻,木头轻声道:「我没事,你不要告诉她。」苏离离知道他故意这样说,便是要自己继续编了乱讲,好寻机脱身。

苏离离摸了摸那白瓷壁,叫道:「接着啊。」身子一纵,贴着瓷壁滑了下去。「老板娘」伸手便拉,膂力有限,为时已晚,生怕被苏离离带了进去,忙松了手。木头从井底跃起,半空接了苏离离飘飘落到底上,情知不易站稳,就地一倒。

苏离离摔在他身上,连忙爬起来道:「你摔着没有。」

木头凝望她眉目,静静道:「没有。」

苏离离几分薄怒,伸指戳在他胸口道:「才说放心你,你又发了傻了。怎么就这么好骗,给人家骗到这里来了。以为自己武功好是吧,掉到这香油池子里半天上不去。」

木头坐起身,将她拉近身边,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提着你尽力一跃可以有十丈高,到时我再发力将你一推,你或许可以到上面。你到了上面就往外跑,我来拖住她……」

苏离离打断他摇头道:「算了木头,我就是编着地名骗过了她,她也不会留我们活口的。他们外面还埋伏了人,我跑也跑不掉,你既然上不去,我陪你一起死,好过落在他们手里。」她说得平淡寻常,好像这池子不是化屍之所。

木头抱着她的腰,看了她片刻,忽然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子,压低声音道:「你没下来,我出不去;你下来了我倒想到一个法子。」他贴在她耳边窃窃而言。

「老板娘」在井上听不清下面说话,大声道:「喂!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忽见苏离离与木头搂搂抱抱,宽衣解带,大是惊奇道:「你们死到临头还要风流快活一回么?」

苏离离不理她,兀自将两人的衣带打起结来,比了比也才两丈的长短,冲疑道:「不太够。」木头道:「撕衣服条子。」

他二人一派忙碌,「老板娘」在上面冷笑道:「我与你们相处了十余日,你们也没发觉,可见无用之极。现在慌张又有什么用!」脑后突然一阵掌风袭来,她话未说完,忙回身去挡,来人手脚极快,格开她两掌,一脚踹中下盘。「老板娘」一个站立不稳,仰面跌了下来。

木头忙拉着苏离离闪开一边,看她「砰」一声响,摔平在井底,静静地滑到二人脚边。头上一人温和道:「我跟踪你跟踪了十余日,你也没发觉,可见无用之极。佛祖说:『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十方的光头比白瓷还鋥亮,在井边闪闪发光。

苏离离小声疑道:「佛祖不是这么说的吧?」

木头出手如风已点了「老板娘」全身十二处大穴,笑道:「佛祖说的我不知道,有一个典故叫请君入瓮,不知大姐知道不知道?」

「老板娘」一落井底,眼中便生出极大的惧意,骂道:「和尚!你怎的又来搅老娘的事!」她叫着,苏离离便扯她的腰带下来,又缚在自己与木头的腰带上,连成一条绳子,一端系上自己手腕。

十方四顾屋中,不见绳索,淡淡应道:「你扮得如此像苏施主,我怎会相信你就是个寻常民妇。我跟了你到这里,蹲在附近五日,你同伙昨日扛了个大麻袋进来,我还不知道是谁,今晚看了半夜才算把这出戏看明白。」

他纵身跃上房梁解下方才「老板娘」假扮苏离离吊在那里的绳子,房屋低矮,统共也只两丈长。落回地面,忽又想起来,道:「哦,你那位阎兄人中龙凤,贼走不空手,还伏在外面草丛中呢,只不过是死的了。」

往下对木头道:「绳子不够啊。」

木头道:「先扔下来再说。」十方依言扔下了绳子,苏离离接住,又结在那三条衣带上,约有四五丈长了。

「老板娘」不想栽了这样一个跟头,又气又急,「和尚……可你当时信了我的。」

十方细心解释道:「我当时没信,做我们这一行,没有上面的命令,自是不能打草惊蛇的。你看了那条子上的字,自然会去告诉你主子,你主子派去铜川的人自然都被我主子捉住了。」

当日十方回禀祁凤翔道:「那家客栈的老板娘极是可疑,事后回过一次客栈就沿官道西行而去。」

祁凤翔问道:「她会是谁的人?」

十方道:「如今在这一带,是敌非友的,只可能是赵无妨的人。属下已令人沿路盯梢。」

祁凤翔斜倚在坐椅的扶手上,默然读了三遍纸条子,略换了换姿势,抬眼问十方:「然后呢?」

忽然极低极低的一声响,似金石叩响。「老板娘」大骇,以致牙齿打颤上下磕响,大声道:「废话少说,快把我们弄上去!快!」

那陷阱极深,一般绳索不抵用。十方已屋里屋外找了一圈,四壁徒然,无甚可用,连根竹竿子都没有,显然这伙人根本就没打算让木头再出来。十方当机立断,蹲下身便撕衣裾。

木头将苏离离结的那条布绳的另一端系在自己左腕上,生死已连在一起。两人默然对望,心中忽的变得一片明净,既不慌张也无惧怕。未及说话,一股腐臭之气从那洞眼里冒了出来,苏离离一闻险些做呕,「老板娘」已尖声叫了起来,水声汩汩而来,黑色的液体从那洞眼里冒出。

木头也无暇多想,深吸一口气,提起苏离离拔地而起,一跃十丈有余,仰头看见出口不过四丈,无奈力道已尽。他就半空之中运力於臂,将苏离离猛地一抛,苏离离兀自向上飞去,木头却更快地向下堕去。

苏离离眼见飞到了井边,手腕上布绳绷直将她一拖。她右手够到地板边缘,一抓之下不及自身重量,又复向下堕去。木头已运起全身内力,身如鸿毛还轻,苏离离一抓之力虽弱,却足够他借这微薄之力腾起,两人空中交过。木头够到地板,一跃而上,左手一提。

苏离离身在下坠之中,手上布绳一带,她被拖着向上,片刻之后,落入木头怀里。这番险胜,死里逃生,二人跌坐在地板上抱成一团。原来他二人手中布绳有限,却是将苏离离缚在绳上,当作了飞爪索的爪头,抛上去只须抓住一点,木头就能借力而起。他站到了上面,便能轻易拉起她来。

这番动作抛接,需拿捏配合得分毫不差,若是任何一处错了一点,后果不堪设想。两人便是练一百回,恐怕也只有一两回能成功。他二人未经演练,一逞而成,如今坐在地板上反十分后怕起来,苏离离瑟瑟发抖,抱着木头终於哭了出来。

二人跃起之时,十方看准了方位伸手去拉,却因布绳绷直,苏离离未能跃到地板上,只在那地板边抓了一下,十方握空。待得木头跃上地板,到苏离离被他拉上来,转息之间,生机乍现。十方不佩服都不行,对着两人竖了竖大拇指,转身到池边。

那化屍池里老板娘已没了声气儿,口眼大张似万般惊恐,整个人却像薄薄的一层浮在那黑水之上漪动,又像煮软的粥,时不时冒一个泡来,渐渐被煮粘了,融在水里。恶臭扑鼻而来,陈屍腐肉般恶心。

苏离离并不去看那池子里,拉着木头呜呜哭道:「我的手腕要断了。」

木头解下她手腕上系着的布绳,腕子上勒出了红痕,有一些脱臼。木头也不说,掰着她手一拉一接,苏离离大声呼痛时已经正好了。木头扶着她站起来,看她眼泪汪汪,抬袖子想给她抆抆,袖子上满是油迹。木头叹道:「罢了,马上赶回军中去敷药吧。」

说着,询问地看向十方,十方合掌道:「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木头抱拳一礼,牵了苏离离出门。那化屍池中已无屍骸,黑水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漩涡,显然是水又在抽走了。十方临出门时,留恋地看了一眼化屍池,低低叹道:「真是杀人灭口的好东西啊。」径往东北而去。

木头向西南行出里许,便见道边树上拴着来时的马。他先将苏离离扶上马背,解开缰绳,自己也骑上去,抖缰缓缓而行。苏离离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是不是她用我的流云筒骗你?」

木头低低道:「是啊,我们本来遇到赵无妨的人马都打了三场了。我就知道她有来历,本是关住她不放,想探个究竟,可是她不知易成谁的样子跑了出来。我实在不放心,只得沿了路追过来,也就这一夜时间来找你。」

苏离离骂道:「真笨,没见着莫大哥么?我叫了他来跟你说的。」

木头道:「没有啊,我还没见着他。」

苏离离「唉」了一声,倚在他怀里。木头忽然一笑,道:「身上都是香油,回去拧拧,能炒菜了。」

苏离离应道:「那是,还能炒出人肉香来。」

木头忍了忍,由衷叹道:「你够恶心!」

苏离离「哼哼哼」长笑三声。

行到天色将明未明时,前面一带开阔之地,有两人守哨。木头对了口令,径入营地,却见莫大已侯在了那里,见他二人并骑而来,惊道:「你怎么来了?」

苏离离打个呵欠,没好气道:「等你来,我和木头都让人化成一池子水了。」

莫大委屈道:「他又没个方向,到处乱打,我寻了三天才寻到这里。路上还遇见了几队粱州兵马。」

木头一夜奔波也不倦怠,听他一说,精神又振,道:「在哪里?」

此后两日,苏离离换回男装,索性跟着他行军。木头领兵在梁州之北穿插迂回,游而击之,打散了赵无妨兵马无数。祁凤翔也从西深入撕裂赵无妨屯在北面的兵马,李铿相继从两翼增兵,大军压在正面,徐徐南进。

赵军惊慌忙乱,不知祁军从何而出,又等在何地。木头也不等粮草,只用轻骑兵,人带三天口粮,孤军深入,抢赵军辎重兵器,既不占城池,也不守地利,打了就走,伤亡甚少。用莫大的话说,这仗打得痛快。雍州以南,梁州以北,四百里纵深,乱成了一锅粥,分不清谁是谁。

第六日上,木头一天就遇到八股散兵,被祁凤翔从北击溃而来,双方混战一气。傍晚在一座小城外十里紮住,分吃了干粮休息。夜里北风寒彻,木头带了五百人,偷摸到城边。雍、梁之边几十年来少战,城池失修,多不坚固。木头只身摸上城墙,却见哨卫比往常稍多,整肃严明。

木头潜身蹑行到城门边时,哨卫终於发现了他,两下交手,又能有几人是他对手,须臾撂倒了十余人。然而兵士越来越多,木头急切间脱不开身,只怕要惊动了内城。忽然耳边风声一响,一个上前围攻他的士兵倒地,额上插着一枚袖箭。

木头跃上一步,一脚踢断了城门尺厚的方木栓,身边又有三人中袖箭而死。一时间暗器迭发,赵军兵士纷纷倒地,木头情知有人暗中帮他,四面一看,混乱中却又没看见人。莫大已带了骑兵风驰电掣般冲进城来。

赵军抵挡了一阵,也不恋战,从北门而退。莫大带人在城中发扬马贼精神,一通抢掠,无人能及,两个时辰之后,满载而归。所有骑兵东移十里下寨。木头心神不属,一路沉默。苏离离将一块饼子给他撕开泡在热水里,见他还是想着什么,点点他手臂笑道:「你再不吃,我可都吃光了。」

木头回过神来,道:「你饿就吃吧。」

苏离离无奈地一笑,拉他捧了碗,「你就是块铁,饭也是钢,难道不吃不睡就能打过人。」

木头诚挚道:「你越来越贤惠了,我真欣慰。」

苏离离喝道:「去!」

木头一笑,端碗喝了一口,又抬头道:「我方才入城时,有人暗中用暗器帮我?」

「暗器?什么样的暗器?」苏离离奇道。

「袖箭。」木头捞了一块饼子吃了。

苏离离想了一回,「难道是送我流云筒的那位大姐,凌青霜凌前辈?」

木头沉吟半晌,招呼莫大和李师爷过来,令道:「所有人马即刻撤回二十里,扼住南归要道。」

他下令之时,另有一种果毅,是苏离离在他身上似曾见过,又未能深究的,此时看来,别生赏慕。

李师爷蹙眉道:「扼守要道?我们孤军深入,一旦停下来就被动了,也不利於策应锐王。」

木头缓缓摇头道:「我有一种感觉,方才上城墙时就觉得了。那些兵一遇到我们,转身就撤,虽慌却有序;凌前辈大仇未报,却独自在那城中……很有可能,赵无妨方才便在那城里!」他骤然站起来,环顾诸将道:「这几日混战毫无章法,赵无妨的人马被打散,无从因应,只想南归固守。此时我们若北上去会锐王,势必放走了他。」

李师爷仍然犹豫道:「若是他在,必率身边精锐,我们又如何档得住?」

木头道:「若真是他,不知我们歪打正着,必然以为行踪暴露,自己先慌了。各自不知虚实,打了再说!」

为将帅者,战场之上必须有灵敏的判断力,木头的直觉敏锐而正确。

方才城中那股军马撤退二十里方紮下营寨,赵无妨脸色铁青坐在帐中,下属呈上饮水。赵无妨接过来,忍了片刻,终是将盅子摔在了地下,遍指诸人道:「祁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我们昨日才退到城里,今日又被追击!祁凤翔统共领着五万人,怎么到处都是他的骑兵!?」

诸将沉默,少时,一名偏将趋出道:「祁军打得古怪,不……不知道他们要打哪里。各路将领分散,还无消息。此地无险可守,粮草又将用尽,眼下不宜久留,还是寻机退回天河府为是。」

赵无妨强自压抑怒气,默然片刻方道:「大家今日辛苦,且去休息。明天五更,无论如何突出山左小路,退回天河府!」

於是四更造饭,五更起行,人衔草,马裹蹄,徐徐行至山隘,四围无甚动静。刚走到狭窄之处,队伍拉长,忽有骑兵自两侧冲来,顿时前方鼓声大作,山谷之中喊杀振天。赵无妨本在队伍稍前,听见前面擂鼓,也不知伏兵多少,策马便往回跑。

忽然身后一人大叫一声「赵无妨!」,回头一看,正是那骗他图藏的年轻人。赵无妨知他武艺高强,奋力策马而去。木头从后赶来,被赵军人马阻住,只得掩杀一阵。赵无妨退回那座小城,军士四面把守,严加防范。木头骑兵有限,又没有步兵,累战之下,人马皆乏,就地紮营。

木头思忖了半日,如此对峙,赵无妨若来了援军便难办了,需得将他激出来才好。乃修书一封,上书一行大字,苏离离亲手给他缚在箭杆上,一箭射入城去。赵无妨接来看时,言简意赅,曰:「明日锐王合兵至此,可决一战。」

赵无妨放下手中纸条,手下人等面面相觑,都不敢发声。赵无妨低沉道:「我们联系不上援军,若锐贼明日真的合兵而来,便是有死无生。今夜背水一战,成败在此可决!」

众将纷纷应诺,心里却多少有些打鼓。

木头令军士饱睡一日,夜幕才降时便伏在了城外,唤来莫大耳语道如此如此。莫大应了,从各队传令下去。只等到三更时分,城门缓开,赵军小队而出,行出半里,木头将火一举,骑兵跃出厮杀。赵无妨城中人马也尽数而出,大有拚命之势。

双方混战少时,只听莫大军中齐声欢呼:「擒住赵无妨了!」赵军一乱,又听另一边祁军欢呼:「擒住赵无妨了!」顿时呼声如雷,赵军本来慌乱,心中底气也不足,被这一叫又生怯意,十个倒有七个放下兵器,举手投降。剩下几个顽抗的,死的死,伤的伤。

赵无妨的马中了箭,跌落下来,本挥剑抵挡,听得祁军这样喊叫,情知是对方诈称以乱军心,奈何压不过这许多人的声音。眼见众人不明所以,大有投降之意,心下顿灰,暗道罢了罢了,我今日兵败於此,有死而已。举剑便欲自刎,一枚袖箭射来,打下他手中长剑,凝神看时,凌青霜全身披挂各类暗器,正拿了一只短弓瞄向了他。

一箭当胸,赵无妨呼吸一窒。场上人马渐定,木头闻声而来,见赵无妨蜷缩在地,手足抽搐,脸色乌青,似万分痛苦,显然凌青霜的箭上染了剧毒。赵无妨死死地看着木头,几乎是咬着牙问:「你……你是……谁?」

木头注视他半晌,手一扬,抽出背上长剑,一剑利落地切下了他的头颅。凌青霜纵身上前,大怒道:「小子,我要杀他,你凭什么来横插一手!」

木头看她腰上挂着短弓,背上背着火药筒,肩上还挂了一串七星镖,忙恭敬道:「前辈的暗器举世无双,我剁他脑袋时,赵贼已死在前辈手下了。」心中却想,我若不出手快些,这脸孔都没法认了,还怎么拿去招降。

凌青霜脸色稍霁,却仍是恨恨道:「便宜他了。」转身要走,木头忙道:「前辈且慢。」

凌青霜皱眉道:「我很老么?你要叫我前辈!」

「是,大姐。」木头换了称呼道:「凌大姐的手艺神出鬼没,实在是这些兵太笨了,用的箭弩简直没法使,我想请大姐指点他们一二,也叫他们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知道凌青霜暗器虽好,脾气却有些古怪,既不敢说留她效力,也不敢说要她帮忙。凌青霜被他一拍,也觉得有理,这些人既然愚笨,那就帮上一帮吧。也不忙着走,一路往回,莫大与李师爷善后,分别差人去寻祁凤翔报信。

凌青霜过来遇见苏离离,对木头道:「哼哼,要不是瞧在她帮我做过棺材,你们又从赵不折手下救过我,我才不给你制兵器呢。」

木头一揽苏离离的肩,点头道:「是啊,她是我的福将。」

苏离离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这夜木头就地紮住,等明日去会祁凤翔,再做计议。夜里三更时分,莫大来报,手下抓了一个从南来的奸细。木头到中军大帐一看,却是应文。

应文匆匆见礼道:「我从益州回来,刚听说赵无妨本人已经死了?」

木头道:「人头都在我帐下。」

应文略一沉吟,道:「我此去益州结盟,益州州将陈兵七万在州郡边上,却按住不动。我看他的意思,是要等我们两家打到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现在赵无妨死了,梁州有兵有粮却无主,此时不取,便让益州军占了便宜。」

木头想了想,「你说得是……这样,我现在手里约有四千人马,且前去探一探。你尽速北上寻见锐王,约他援我。」

应文道好,立即便要动身,二人出得帐来,木头边走边道:「益州险塞,剑阁崔嵬,易守难攻。此次伐赵,我还寻见一位武林前辈,擅制机括器械,锐王若要平益州,她便很有用处。」

应文笑道:「你想得倒长远。」

*

注:前面那种穿插混战就是辽沈战役中林总歼灭廖耀湘兵团的打法,於是那座小城,就是传说中的胡家窝棚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