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儿脸问道:“这和尚的金身对上你的剑如何?”
小和尚这会儿也不顾的和师傅论胭脂水粉值几两银子,竖起耳朵静听起来。
师傅虽然怕师娘,怕东西,平日也总是爱躲藏经阁,可一身本事,还是有的,昨天就还听到师傅骂龙虎山上那些牛鼻子不是些好鸟,最欠骂也最欠打。
什么事都知道一点的小和尚,就兢兢战战陪着东西去过一趟龙虎山,那山上的牛鼻子,是有些吓人,没点本事,还真不敢骂那些道士。
景舟呵呵一笑:“这个么不好说,大和尚刚才没用出全力,约莫是怕这千佛殿被拆了,寺里的和尚和他急眼。咱们来的时候不也看到了,大和尚穷的叮当响,那小草屋能值几个钱?要是真将这千佛殿毁了,到时候说不定大和尚会卖了小和尚来还钱。”
“看为师做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师即便是吃不上饭了,也不会将你卖了。”见小徒弟可怜巴巴望着自己,大和尚信誓旦旦道了一句,小和尚“嗯”了一声点点头,不枉自己平日给师傅洗臭袜子。
大和尚接着又道:“要卖也是东西卖,我那个闺女啊,可不好养活。”
小和尚欲哭无泪。
青鸟和白狐儿脸难得不冷着脸,一个开颜,一个嫣然。
一壶酒喝完,大和尚才问道:“诸位来两禅寺,总不会是为了来看千佛殿的脚印吧。”
景舟打量着殿一尊尊栩栩如生的佛像道:“还真是为了看这脚印而来。我曾学过一门唤做《天山折梅手》的功夫,此功虽只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却包罗万象。功力越高,见识越多,便能将天下功夫化入这门擒拿法中。佛门功夫我也看过不少,只是唯独这能踩出一八零八脚印的《金刚罗汉拳法》,虽能得其形,却不得其神,即便是化入《天山折梅手》,也难以发挥出其威力。”
大和尚叹道:“以施主的修为,两禅寺可没什么能入施主眼的。要是只看这脚印,两壶酒可有些贵了。武帝城的酒,和尚好些年没有喝了。”
虽是第一次见,但紫衣人迈进千佛殿的时,大和尚便知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武帝城和两禅寺说远也不远,不及西天远,说近也不近,两地隔千里。
“和尚,这可是你说的。”景舟转过身来,笑吟吟看着李当心,叫不怕酒肉不怕色的大和尚,心里没缘由的一阵发寒,当即立断道:“哈,施主,和尚后悔了,你就当和尚没说过这话。”
景舟用折扇指了指远处的小茅屋,道:“和尚,这话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媳妇可不知道你还藏了不少私房钱。”
大和尚一脸愁苦,道:“施主先说来听听。”
景舟问道:“听说和尚你在修新历?”
大和尚皱了皱眉,连酒也没心情喝了,目光远眺,右手连连掐动,最后索性俯身以指为笔在地面上画起来,眉头越锁越深,好一会儿才道:“施主之事,和尚帮不到。”
这一画,便叫他看见了西楚的气运柱子散而不倒,溢散出来的气运又与眼前这人息息相关。只是西楚灭国乃是大势,此人想要叫西楚复国便是篡天逆命,曹长卿这些年一直为西楚奔波,可终究不是一事无成?
而历书编纂要遵循天地法则,与天下气运相连,不仅关系到王朝的命运,亦涉及儒、释、道三家的命运,可谓是重中之重。
不论是西楚,还是历书,这二者皆是没得谈的事。
即便是王仙芝来了,他李当心也不会退半步。
虽然早预料到这结果,景舟还是惋惜道:“当年你和黄三甲连下两局,皆以平局收手。和尚,你就这么喜欢和棋,不想赢一局?”
大和尚摇摇头。
“那就没得谈了?”景舟又问了一句。
大和尚依旧摇摇头。
景舟见大和尚眼底尽是坚决,便知道果真没得谈。
老实人欺负不得,老实的和尚也是一个理。不然菩萨能慈眉善目,也能金刚怒佛,他只是叹道:“既然你都编纂新历,便是认定了离阳朝气运已衰。也罢,你这和尚有些时候胆子还真小,果真是个怕媳妇的。这个没得谈,那换个简单的,曹长卿跟在后面,我这边前脚走了,估计他后脚就会进来。”
大和尚脸更苦了,曹长卿要是来,十之八九还会跟他提及新历之事。
离阳朝气运虽衰,可顾剑棠没死,六大藩王没死,首辅张巨鹿没死,即便是想要亡,也得需要不短的时间。在他看来,即便是没有龙气的北凉能成事,旧西楚也无法成事。
即便是西楚能复国,又能怎样?
短短数载,不依旧是难以逃脱灭国的下场?
看在两壶酒,一盒胭脂水粉的份上,大和尚终究是开了一句口:“施主,事不可违,又何必强求?况且天命既定,而西楚一起,战乱必生,民不聊生。 和尚我终究是念的佛。”
景舟抬头笑道:“离阳龙、北凉蟒、北莽蛟,即便是没有西楚,天下也不会承平。有人说过,这世间的道和正义,都是虚假的,根本经不起考验,你以为如何?”
看遍众经无经可看,无人可辩的大和尚不语,小和尚则是在想既然道和正义经不起考验,那什么才能经得起考验?
景舟不顾大和尚的苦瓜脸,又道:“曹长卿来后,和尚帮我传句话,让他去报国寺,在那里等上段时间,自然能见到想见的人。”
“可曾看完了?”景舟瞥了一眼白狐儿脸,后者点点后。
一声雷响,啪啦,千佛殿外下起了雨。
然后小和尚便听到了一句“我不是和尚,可不认佛”,青、白、紫三道身影出了千佛殿,只是外面的雨,在落到三人身上时,却好似遇到了一股风,朝一旁刮过去。
“西楚莫非还真有一丝成事的希望?”大和尚低吟一声,转而又盘坐下来,一手拿酒壶,一手捏棋子,教小和尚下起棋来。
“师傅,你怎又笑了?”
“笨南北,为师不笑还哭吗?传一句话白赚了两壶酒一盒胭脂,怎么看都不输。”
小和尚恍然大悟。
“南北,明日该如何和你师娘说胭脂水粉的事?”
“这是那紫衣施主送给师娘和东西的。”
“嗯?”
“是师傅用讲经赚的血汗钱给师娘和东西买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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