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的蓝芒倏映又敛,在裴望春短剑反射的一刹,便幻做一片浪涛似的光波回旋,光波呈现着森森的幽蓝,半透明的幽蓝,而幽蓝层叠着、汹涌着、浮沉着,就那么无止无休的从四面八方卷落。
裴望春在骤然间兴起一股无力感,而对敌人精湛浑厚的功力展示,更於锋刃光影间多姿多彩的变化运用,他顿觉突破无方,连手上的短剑,也蓦地沉重起来,只得—次再一次的退后避闪。
钱来发不动声色,攻势却越形凌厉,他知道机先已制,当顶便压住了裴望春的锐气,经验告诉他,继续下去,这头筹就算拔定了。
楚雪凤把情形看在眼里,脸上喜怒不显,心中却乐得紧,甚至连焦二顺也瞧出端倪,一张嘴竟不自觉的嘻开了。
最不高兴的当然是“华山派”这边的三位,郭铮沉着面孔—言不发,董良则双眉深皱,难以察觉的频频摇头,齐百岳尤其惶惶不安,他忍不住到郭铮身旁,压低了嗓门道:
“大师兄,二师兄今天怎的如此失常?他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子啊,你看,几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郭铮忽然开口:
“二弟,‘灵猿九挂枝’。”
正奔命蹿飞於钱来发冷芒寒刃之下的裴望春,听到郭铮的提示,立刻有了顿悟的神情,他的身形猝而斜弹,弹起的须臾又拳曲翻回来,剑光吞吐如电中,再度跃掠腾升,抬臂弯腿,弓腰跳荡的模样,倒还真有灵猿挂枝的神韵,快捷巧活之余,尤见诡异莫测。
钱来发这时开始,才算偶采守势,他毫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
“常言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郭老兄,你这—点拔,算是点拔对了,裴兄的情况,可不大有起色啦!”
郭铮眉宇凝煞,没有回话。
裴望春忽地一个肘里翻,以极小的曲度穿过钱来发挥来的刀影,双手执剑,暴刺向前,剑尖带起一溜淡青的光华,聚合向钱来发的胸口。
令裴望春意外的是,钱来发并没有如他预期那样朝任何一个角度躲让,不但如此,人家更张开双臂,像要热烈拥抱似的迎上前来:
“你是找死!”
裴望春断叱一声,身形更快蹿扑,前射的冷芒又突几弹出三点寒星,星焰上飞,分取钱来发的双目及咽喉!
钱来发展臂迎来的姿势不变,却在眨眼问双臂猛力下沉,於是,两团突起的暗流‘噗噗”旋舞,尘土卷扬的一刹,他人已腾空五尺。当剑芒呈焰抆着他的鞋底闪过,他已快逾石火般翻到对方背后。
“连臂蓝”仍然炫映起两条交叉的光束,裴望春的脊梁上便也同时印上两条交叉的血痕,利刃割肉的痛楚,使得裴望春惊嚎一声,踉跄抢步,那音调,乖乖,可不真若鹤唳?
钱来发站定不动,笑容可掬:
“承让,承比。”
裴望春—时羞怒交集,顾不得背脊上阵阵火辣抽搐,暴叱如雷下翻身就待再扑一—
郭铮冷冷出声:
“住手!”
—个旋步煞住去势,裴望春面孔惨白,双目中亦赤光漓漓,他努力挺直腰身,话声却是从唇缝中进出来的:
“师兄,全怨我学艺不精,替华山一脉丢人现眼,还请师兄按门规处置……”
郭铮阴沉的道:
“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切且等回去再说。”
钱来发也像个事外人一样附合着道:
“可不是,如今大敌当前,该怎生合计着把敌人放倒才是正办,处置不处置,乃是另外一码事,现在谈论,不免言之过早……”
楚雪凤和焦二顺差—点笑出声来,两个人拚命忍住,各将视线瞥向一边。
当然,华山来人的反应完全不同,齐百岳首先大喝一声,火爆的道:
“钱来发,你犯不着得了便宜卖乖,站在那里说风凉话,场面才只是开始,离着胜负之分还远得很,你以为你就吃定了?”
钱来发忙道:
“齐朋友,你别误会,我决没有这个意思,我全是—番好意,站在你们的立场替你们设想,裴兄不慎失手,引咎请罪,我看着也好生不忍,事实上,他已尽力而为了,对一个尽力而为的人,又何忍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