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站在七八步外,几乎是不能置信的瞪圆独眼看着自己的手,不错,这双又厚实、又粗糙的巨掌上确然只剩下了四根指头,原来生长着小指的位置,齐平削断,空剩下—点点血糊淋漓的指根,殷红的鲜血,正沿着手掌蜿蜒流淌,虽说仅乃细细的一条,却仿若流进了董良的心里。
钱来发神色极其抱歉连连拱手,口中呢喃不清的道:
“真是对不住,唉,真是对不住……”
表面上是这副德性,其实他内心却在冷笑:好叫你姓董的受次教训,“大落磐掌”固则力能横击九牛,碎石裂碑,那只是一股浑劲,而人的手掌,任你怎么淬练,到底也脱不开骨肉的结构,充其量,应付普通刃兵堪可无损,若是拿来与“连臂蓝”这等百炼精钢的利器硬碰,肉做的手掌,恐怕就要当场见彩了!
这时,楚雪凤冲着郭铮微微霎眼,声调轻柔得可以:
“郭铮,刚才我看到你在笑一一”
唇角抽搐了一下,郭铮定了定神,却不禁有些迷惘的反问:
“你说什么?”
楚雪凤柔和的道:
“我说,刚才我看到你在笑。”
郭铮沉着脸道:
“这又如何?”
楚雪凤静静的道:
“我要告诉你,郭铮,你笑得太早了,七十八招只代表了一个数目,提示双方较斗的进度,决没有反映其他的意义,因为高手相搏,变化万千,胜负往往便发生在接着来的下—招、下一式上,恍若风云,诡异莫测,你也算高手,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郭铮头一次把持不住了,他愤怒的道:
“你是在教训我?”
楚雪凤一点也不羞恼,态度相当从容:
“这不是教训,是忠言,郭铮,我只是提醒你,任何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前,有任何喜怒哀乐的反应,都是不切实际的。”
重重—哼,郭铮大声道:
“你也要记住这几句话,希望同样的结论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才好!”
那边,齐百岳正在匆匆为董良包紮手伤,裴望春则走过来拾起地下断指,拿一块汗巾仔细裹好,双手呈交给郭铮。
钱来发叹了口气对着郭铮道:
“郭铮,实在抱憾之至,一时失手,误伤了董兄,尚请接受我的歉意,并请相信我,我也和你—样难过……”
郭铮故示淡然的道:
“也没有什么,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成规——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习武的人,有几个能求得—身囫囵?”
钱来发陪笑道:
“说得是,我就算—个活生生的实例,然而董兄指断血流,总怪我手下分寸拿捏失准,得罪之处,万乞海涵……”
郭铮面色阴沉的道:
“来发兄不必自责,我们也不敢承受,事实既已发生,就只有面对事实,无论多少词,也挽回不了我四师弟那只断指,而过招交手,原就难保不现血光、不见生死,成败各凭所学,怨不得人。”
好家伙,说着说着,郭铮的语气竟似要真干硬拼啦,连血光生死的词句都出口了,显然他已有意将此次的印证武功升高到豁命以搏的层次,这不是恼羞成怒是什么?
钱来发心中有气,脸上却略显惶恐之色:
“郭兄言重了,我们仅乃切磋所学,互领教益,原是点到为止的事,又何来血光生死之说?郭兄大度,想能容忍这点小小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