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发拱着手道:
“亏得有你帮忙,逸山兄,否则尚不知待怎么个折腾法呢,大德不言谢,我们全记在心里在,他日有缘,再图补报。”
严逸山连连摇手;
“不客气,不客气;份内之事,此乃份内之事呀……”
里间的厚棉帘子掀起,汉子拿一块白布拭着手走了出来,忙了这近两个时辰,他却似个没事人一般,精神奕奕,独目泛光,嗓门也加大了:
“各位,情形都不错吧?”
钱来发笑道;
“好极了,老兄,多谢多谢。”
汉子面带得色,嘿嘿笑道: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岂能用斗量?我知道你们原先对我不大信任,以为凭我这副模样,如何通得岐黄之术?现下各位算是明白了吧?我不但精医道,而且堪称高手,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不是自吹自擂,我这套本事,较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蒙古郎中,可要强上多多喽……”
钱来发忙道:
“诚然,诚然也……”
汉子笑道:
“忙活这一阵子,尚未请教老兄高姓大名!”
钱来发谦和的道:
“我姓钱,钱来发。”
汉子在嘴里念道几遍,忽然一愣:
“钱来发?大财主钱来发、‘报应弥勒’钱来发?”
钱来发连声道:
“不敢不敢,只是浪荡江湖,薄有积蓄而已,算不上什么,算不上什么!”
汉子退后—步,大声道:
“钱来发,原来你就是钱来发?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严逸山一看气氛不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扯着他这位“伙计”道:
“你这是怎么啦?无缘无故就发起熊来?”
汉子怒道:
“无缘,无故?老严,你怎知道是无缘无故?娘的个皮,你给我引来了一批好病号,叫我替仇人的朋友尽心卖力,我这份苦向谁诉去?”
严逸山迷惘的道:
“仇人的朋友?这里哪—个是你仇人的朋友?莫不成钱兄还招惹过你们‘金环六秀’?”
钱来发坐直了上半身,颇感意外的道:
“‘金环六秀’?逸山兄,你是说,你这位郎中伙计乃‘金环六秀’之属?”
汉子独目圆睁,暴烈的道:
“不错,我就是‘犬齿滩’‘金环六秀’之首归无意,姓钱的,我的四拜弟罗俊当年被严正甫那狗官问斩,我派了人去刺杀严正甫为我拜弟报仇,却是你坏的事,你不但救了狗官,更杀却我派去的人,可恨阴差阳错,今天我反而将你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说说,这个帐该怎么算法?”
摸着自己下巴,钱来发笑了:
“只怪逸山兄呼你伙计而不名,原来你是背了案子在身上的—一”
严逸山解释着道:
“尚不只此,年前他们‘金环六秀’与‘马帮’结怨,一场拚杀下来归无意仅得身免,自然‘马帮’也损折不轻,双方梁子越结越深,‘马帮’心怀不愤,誓言要斩尽杀绝,而归无意力单势孤,难以拮抗,为了避免成为‘马帮’靶子,只好远走他方,隐姓埋名以避风头,好在他学有一手不为外人知的医道,凭这—门,亦可维生,这亦是他死要钱不要脸的原因之一……”
归无意咆哮一声:
“老严,你他娘的就这么糟蹋於我?”
严逸山陪笑道:
“实话好说不好听,大家不是外人,讲明了也可以互增了解嘛!”
归无意恶狠狠的道:
“谁和谁不是外人?我看只有你才是亲疏不分,故意拿黑锅扣我!”
严逸山喊起冤来:
“真正黑天的冤枉,伙计,龟孙王八蛋晓得你们以前的这一段——”
这时,钱来发极为和悦的插口道:
“归老兄,且请稍安毋躁,听我细说,严正甫严大人廉名在外,公正不阿,谁都知道他是—位铁面无私的好官,而令拜弟罗俊连番杀人越货,又多欠拒捕伤害官差,正是罪无可恕,严大人以法论法,判他一个斩立决也没有错,要不然,朝律不张,是非混沌,天下岂不就大乱了?”
归无意咬着牙道:
“照你这样说,我拜弟算是该死?”
钱来发态度极为诚恳的道:
“令拜弟该死与否,不是我与你的问题,亦不是严大人的问题,关键乃在王法,归老兄,你想想看,严大人同令拜弟无怨无仇,若非令拜弟的罪行昭着,无以为恕,他又何忍以死加之?严大人身在其位,便不得不谋其政,他有他的苦衷,你多少要设身处地,为他考量考量……”
归无意恨恨的道:
“但你杀了我派去办事的人,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