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妹妹酸溜溜的话,陈润也不以为意。他现在是满心欢喜,有点乐不可支。
陈润是举人的身份,其实有举人的身份,就能做官了。但是举人毕竟起点低,就算做了官,也是杂流小官。用读书人的话来说,这不是科班出身。
举人出生的读书人做官,是有天然的天花板的。一般而言,终其一生,也当不了五品以上的高官。除非是兢兢业业有大功,才可能会被皇帝赐予一个‘同进士’出身,才能继续上升当官。
但是这种人,会被认为是‘幸进之身’,被主流官员看不起。
实际上,陈润也明白,他的这个举人是怎么得到的。举人的考试是在金华府,而金华府的官员,会因为他是陈家大少,多少给点面子,让他通过考试。
但是到了京城的春闱,京官可不会给他陈大少的面子,以他的真实水平,那还真的考不少进士。
他的水平就是这样了,想要以进士的身份做官,那可以是千难万难的。
按照他的想法,家中也不会让他以举人的身份做官的。因为一旦做官,就不能以应试考生的身份继续冲击进士。大概率他要一辈子都在考进士这条路上死磕的。
但是今天,他却看见了这封任命公文,这怎么不让他喜出望外。
这不用考试了啊!可以直接工作了啊!
去你妈的科举!老子不陪你玩了!
这就是现在陈润的心声。
自从张巍恶了泰山府君,这阴间的快速传递通道就对他们关闭了,正常的公文能走,但是对他们的私信是不能走了。
所以,陈枝蕊就不能通过私信的方式,得知家中长辈的打算。
现在忽然得到这个消息,她也是满心疑虑。陈润还年轻,按道理说家里应该还会逼他再考几次的。怎么就会突然给他某个官职呢?
而且这个官职,刚好是天门县的主簿,是天门县的二把手。
她这一瞬间,心中想到了很多。难道家里要招自己回去?因为家里知道现在天门县是她在代替张巍打理的。
如果只是为了一些利益,是没有必要让陈家的嫡系少爷来这里任职的。
陈枝蕊的心很乱,她不明白家里人,或者姑丈的打算。然后她就看见陈润一脸没心没肺的在傻笑。心中也有点无奈。
然后就对陈润说:“行了,你先回去吧。不久之后你的任命书,就会来的。”京城的曹彬是知道陈润在天门县的。
陈润喜滋滋的走了,而陈枝蕊则是满脸不是滋味。
到了傍晚,她下职之后,回到家中又想和张巍商量一下,却又发现张巍不在家。问了问家中的仆人,才知道张巍和黄袍飞去了唐广府。
她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张巍也是指望不上了。
入夜时分,陈枝蕊在给葫芦藤浇水。这葫芦藤下的七个七彩葫芦已经有一掌大小,玲珑可爱非常耀眼。可能是经常给葫芦浇水的原因,这些葫芦也非常喜欢陈枝蕊。
虽然葫芦们不会说话,但是每当陈枝蕊来浇水的时候,这些葫芦都会伸长藤蔓,主动过来和陈枝蕊贴贴。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奶奶为何忧愁,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们说的。”
这个声音非常突兀,让有些心不在焉的陈枝蕊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胸脯,然后翻了个白眼说到:“你吓死个人了!”
这说话的,正是一个猖兵!
张巍在家中放了一部分猖兵用来看家护院。猖兵看家护院,也是梅山法师经常做的事情。
在张巍家中住了这么久,这些神神鬼鬼,妖精古怪对陈枝蕊都不陌生。她说到:“怎么着,你还能给我出个主意?”
这猖兵嘿嘿一笑说:“太难的事情,奶奶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不过打人、查探、搜集、甚至是下个诅咒,我们还是能行的。”
陈枝蕊白了白他们,她要他们做这些干嘛,她正要打发他们离开,忽然就想起什么,然后问道:“你们也是阴兵,那能不能帮我送信?”
这猖兵一听,当即就笑道:“这算什么大事,您就说要送到哪里去吧。”
陈枝蕊一听,就说:“给我送到京城去。”
这猖兵一听,当即就说:“没有问题,这件事交给我们。”
不多时,陈枝蕊就拿来一封信,然后说:“这封信你交给京城吏部尚书曹彬,可不可以?”
猖兵点点头,大包大揽的说:“没问题!”
然后这猖兵接过信件,往肚子里一丢,然后就朝着地下一扑,瞬间就消失在地面。
猖兵和阴府的小鬼不同,他们有自己神奇的道路。
首先,要去京城,就必须在京城有个法坛供他们行走才行。有一个法坛,就想当与有一个高速铁路站点。
要是没有法坛,那就相当於要靠自己开路修桥慢慢走。
而阴府不同,京城必定是有个京城阴府的,直接去就行。
两者因为概念规则不同,效果也不同。
而京城,恰恰是有法坛的,而且还不少。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京城最大的法坛,就在京城的雷火宫。就是京城那群制作地雷的道士门派。
前文说过,这些道士和梅山法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也有梅山法师最重要的法坛。
张巍的猖兵只要锚定好京城的法坛,然后就以梅山法坛的规则,直接去就行。
只需要一时三刻锺,这猖兵就出现在京城雷火宫的法坛了。
猖兵和京城法坛的猖兵们聊了两句,毕竟是借了别人的法坛,是要说一声的。但是他也不敢耽误自家‘奶奶’的活。
然后他和那群猖兵说了一声:“回头找你们喝酒。”就匆匆赶去京城的曹家。
这尚书曹家在京城赫赫有名,也不用打听,直接朝着去就行。
只不过,到了曹家之外,这猖兵就有些麻爪了。
这曹家被清光保护着,他这样的小鬼,怎么能进得去他们家!
所有的朝廷命官家中,都是有阴兵保护的,这是当地城隍的责任。而三品以上的大官,不仅仅有阴兵保护,还有天兵保护。
这猖兵在外面转了一圈,他可疑的行径,一下就吸引了夜游神的注意。
京城的城隍是都城隍,位格很高,这里的夜游神都要比外面的夜游神官大一级。
这夜游神带着一票阴兵,非常倨傲的对着这猖兵喊道:“你是何人,为何徘徊在曹阁老的家门前?难道是想图谋不轨?”
这猖兵就说到:“我是来给曹阁老送信的。”
夜游神上下打量一下他,忽然笑道:“看你鬼影森森,身上也没有阴府的印记,也就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鬼,凭你也想进入曹阁老的府中?”
“这定然是个匪人!来人,将他给我抓起来。”夜游神忽然就开口说到。
他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一众阴兵就应诺一声,向着猖兵抓了过来。
如果是一般的小鬼,被这仗势一吓,估计就腿软求饶了。
但是猖兵是什么,猖兵中可是带着一个‘猖’字,本身就是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本性。看见这么多阴兵冲上来,他哪里会束手就擒。
於是乎,他当即就跑。对方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跑一步!
猖兵一逃,这夜游神就冷笑道:“果然,被一吓就露出了马脚,大家给我追!”
说话间,就带着一干阴兵追了上去。
猖兵在前头跑,他也不是瞎跑,而是向着雷火宫跑去。雷火宫中有法坛,有他的人。
路上阴风吹过,猖兵很快就逃到了雷火宫前面,然后就扯着嗓子喊道:“坛中的兄弟们救命啊,我被人欺负了啊!”
这雷火宫中的道人,因为被朝廷供养,已经逐渐走出野道那一路,现在逐渐靠近名门大派。法坛中的猖兵也不是雷火宫道士最常使用的路数。
这个法坛,纯粹是当年雷火宫道法还没有完善的时候,建立出来的东西。现在雷火宫的道人除了日常供奉一下,也没怎么理他们。
里面的猖兵早就闲的发晕,今天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位外来的小老弟,就已经让他们很开心了。
而现在,这外来的小老弟居然发出求救信号,这就让他们一下就沸腾起来。
“是谁?是谁敢欺负我们京城法坛的小老弟!”几个老猖兵狂吼着,就带着一群猖兵飞了出来,当场就和夜游神怼上了。
“你们京城城隍的人,为何追逐我们法坛的人!”可能是待在京城久了,这老猖兵一出来,先是讲讲道理。
这个时候,张巍的猖兵就不管那么多了,他直接对着京城的老猖说:“这阴官,一见我就说我是野鬼,还讥讽我不干好事,定然是贼人。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难道我们猖兵,一看就是坏人吗?”
张巍的猖兵还是很会挑动情绪的,这张口闭口,就是‘我们’‘我们猖兵’,活脱脱的就将这夜游神塑造成一个看不起猖兵的阴官。
其实这夜游神还真的看不起猖兵,在他看来,这些猖兵就是乡野野鬼,肌肉发达的莽汉,没有正规编制的杂牌军,怎么能和高贵的阴官、阴兵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