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报?你是说高银月的话,那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到了这一步,周孟言怎么还会听,他出来的急,只带了手机和钱包,掏出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摆明了是不肯听。
钟采蓝看距离发车还有三分钟,着急起来:「你快下去吧,你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我真的不需要你在这里,你只会让我觉得更糟糕。」
他在她身边,她就忍不住要想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可如果他不在,她只要不去想就能勉强维持正常。
这一点,他怎么就不明白!
「如果你真的想回报我,就不要再和我联系。」钟采蓝深吸了口气,「下车,算我求你。」
周孟言抿住了唇:「我想和你谈谈。」
钟采蓝抬手掩住面孔,可没一会儿又放下,情绪略有失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你有什么问题非要和我谈?」
周孟言犹豫了会儿,还是问:「我们非得这样吗?」
「我都和你说过了。」钟采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全都和你讲清楚了,如果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她的话说得周孟言心中苦笑不断,可不是么,如果不是这样,还能怎么样?他们之间,隔了高银月的死。
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他恢复了名誉,昭雪了冤屈,可银月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活过来了。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坏的都结束了,你恢复了清白,获得了自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钟采蓝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就好像是坍塌的积雪,不断在崩溃,这段时间她所有的心理建设都付之东流。
正在这时,动车发出嘟嘟嘟的提示音,终於,叮一声,车门缓缓关上了。
钟采蓝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痛恨他,痛恨他的再次出现就这么轻易击溃了她的心神,也开始痛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出息,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了。
她的情绪波动太过强烈,坐在一旁的周孟言也感受到了,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更担忧她的情况:「采蓝……」
「闭嘴!」她压低嗓音,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滚开!」
周孟言嗖一下站了起来:「我走开我走开,你冷静点。」走了两步,他不放心地回头,发现她抚着额头做深呼吸,像是要把所有情绪强压回去,吓得他又掉转头走过去抱住她,「采蓝。」
「我让你走。」她咬着牙,「别来烦我。」
周孟言没动,皱眉道:「你不能这样,你要发泄出来,不能再忍着了。」能控制情绪的人都很了不起,但人就好比是一个容器,如果负面情绪积攒太多始终得不到发泄,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你太难受了,你得哭出来。」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可以哭的,没关系,你有亲人过世了不是吗?这不丢脸,这没关系的,你外婆对你很好,她去世了,你很伤心,你应该哭的。」
钟采蓝喉咙发涩,眼睛酸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他抱得太紧了,她没有办法抬起头来。
隔了几排,有个熊孩子因为被母亲训斥,嚎啕大哭起来,魔音灌耳,车厢里半数以上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周孟言在她耳边悄悄说:「快哭!现在没有人会注意你的,哭吧。」
怀里的人没有出声,但是他感觉到肩膀上有湿热的眼泪浸透了衣服,他大大松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他怀疑事情结束到现在,她就强行冷冻了自己的情绪,把它们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去看,不去理,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可他的出现让她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她承受不住,终於崩溃了。
不过,能哭出来就还好,压力和负面情绪都能跟着眼泪一起排出体外,哭出来就轻松了。
钟采蓝哭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了下来,刚一抬头,还来不及抆眼泪,干涸的嘴唇就碰到了一团冰冰凉又甜丝丝的东西。
周孟言把一勺冰激凌喂到了她嘴边:「吃吧,香草味的。」
这是他们都喜欢的冰激凌口味。
香甜的冰激凌沾上了唇,黏糊糊的,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他就把冰激凌全都送进去了,一脸如释重负:「好了好了,吃了就算和好了啊,不要再动不动就让我滚了,我能滚到哪里去,跳下去吗?你当我是詹姆斯邦德?」
钟采蓝:「……」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周孟言好像是觉得她吃了他的冰激凌就是和他达成和解了,又忙不迭送了一大勺过来:「吃完心情就会好了。」
钟采蓝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冰凉的奶油融化在了唇齿间,腾不出空隙来说话,为了避免再被塞一勺,她赶紧拿过了勺子:「我自己来。」
周孟言把勺给她:「给我留一点,我就买了一盒,火车上好贵啊!」
「你又不是没钱,小气不小气?」钟采蓝白他。
周孟言立刻道:「我现金带的不多啊,要不然我转账给你,你给我现金?」说完,好似不经意地提起,「我们加个微信吧,你不要再把我拉黑了。」
说着,万分自然地伸进她包里把手机拿出来,把自己的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那一刻,他颇有一种蹲了十年大牢终於刑满释放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