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之衡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有钱也要有命花,你确定都安排好了?」
「当然。」对方说,「不过可惜了,下次还不一定能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地方,要不是你弟弟……啧,聂,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弟弟那个臭毛病,冲早会连累我们。」
聂之衡淡淡道:「如果不是你去找阿文,未必会惊动警方,那本来只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
周孟言心头火起,听聂之衡的口吻,好像银月的死根本无足轻重,他根本不在意弟弟做出了怎么样令人发指的兽行,杀了人就好像杀了只鸡一样不足为道。
比尔对死的人也毫不关心,只是说:「你就是护着他,不过,要不是为了帮他脱罪,你也不会这么爽快同意我的计画。」
「不,我早就觉得该收手了。」聂之衡道,「钱是赚不完的,做这个风险太大,别辛辛苦苦挣了大半辈子,结果吃了枪子。」
比尔哈哈大笑:「我就欣赏你这一点,不是谁都有这个魄力……噢,好了。」
机器被关掉了,交谈声愈发清晰。
比尔问:「全在这里了?」
「成熟的都在这里了。」聂之衡答。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一会儿,比尔又问:「这是菌种?」
「对。」聂之文还是给了肯定的答覆。
周孟言觉得不妙,这绝对是要翻脸的节奏,但是他没有动,静观其变。
果然,比尔说:「事实上,我本来不想这么……」
话不曾说完,周孟言就听见咻一声,接着,是重物砰然倒地的声音。考虑到比尔的台词没念完,他觉得应该是聂之衡下的手。
看来内讧的时候,先死的通常都是话多的那一个。
他想着,前脚刚退到了转角处,聂之衡后脚就走了出来。他穿着家常的毛线衣和宽松裤子,好像只是出门去买了个菜。
时间紧迫,他没有注意到躲在后面的周孟言,匆匆朝一个方向走去。
周孟言就见聂之衡推门进了对面的一间黑黝黝的屋子,通过门缝,依稀可以看见一点一点绿色的磷光,那应该就是培育幽灵伞的房间了。
他放轻脚步,沿着墙体的阴影逐渐靠近。
聂之衡正蹲在墙边安放什么东西,周孟言探头看去,瞬间变色——那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微型□□,能量差不多正好可以把这地下室给夷为平地。
是不惊动聂之衡,等他离开后再拆弹,还是现在就阻止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拆弹水平,周孟言果断选择了后者。
这种精密的微型□□,拆起来也是要费点时间的,到时候万一水淹过来了,他可不是鸭子侦探,还是稳妥点为上。
然而,不等他靠近,聂之衡背后好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立即扭过头:「谁?」
周孟言计上心头,脚步一收,调转方向转头就跑。寂静的地下室里,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一直奔到了楼梯口,他才忽而收敛了脚步声,暗藏在侧,伺机而动。
聂之衡一贯谨慎,乍然听见有人声,不禁惊疑不定,他确定这个密室只有他和聂之文两个人知晓,连比尔都是被他带进来的。
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他思量再三,还是放心不下,追了上去。寻声拐过一个弯,果真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前方便是入口,他放慢了脚步,将枪从枪套里拔了出来。
就在他即将拐过弯准备放枪时,啪一下,所有的灯全部熄灭,他眼前一片黑暗。若是普通人,恐怕就要慌张一刻,可聂之衡不同,他立即闭上眼睛适应黑暗,同时收回了脚步,侧耳细听。
左边传来轻微的声响,他二话不说,朝着那里放了一枪,然而放空了,半秒钟后,他被一股冲力撞倒在地。
聂之衡的反应也很快,紧紧握住手-枪,枪口随便抵住一个地方就想摁下扳机。周孟言自然也感觉到了,牢牢握住聂之衡的手腕往上一抬,让子弹射入了天花板,木板的碎屑簌簌落了他们一身。
他趁机抬肘狠狠压住聂之衡的手臂,想要卸掉他的武器。可是聂之衡比他那中看不中用的弟弟强多了,咬着牙不肯松手,双腿绞住对方,左手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狠狠一刺。
温热的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得手的聂之衡并没有丝毫的高兴,他不知道刺中了对方哪里,只知道在彻底解决对手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因此,他抬起手臂,很快挥出了第二下。
这一下落了空,他的手肘被牢牢压制住了。不仅如此,一直被压在地上的右手臂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开始发麻,很快就会支撑不住松手。
不想把枪支送到敌人手里,聂之衡心一横,干脆远远地丢开了,如此一来,解放了的右手反而可以制住周孟言的手臂。
「有种。」周孟言喘了几口气,说出了对峙以来的第一句话。
比尔说得不错,不是谁都有这个魄力该放手时就放手的,聂之衡是个人物,比他那个只知道给人下药拍照片的弟弟有出息得多了。
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激起了聂之衡的好胜心,他与周孟言角着力,咬牙问:「你是什么人?」
「不是谁都可以做个明白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