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桑道:“白凤国建駌国三百年,始终采取的是世卿世禄的制度,百姓对门阀大户已是深恶痛绝,而扬洲、中兖洲的科举制度办得轰轰烈烈,以至於门阀大户中的开明人士,也都认识到和洲的这种制度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已经生出反抗的念头,变成了一股股激流,我们若不能证明自己有能力给百姓带来活路和全新日子,只会被这股激流一下子打翻下去。开仓放粮,稳定人心,让南原百姓度过这个难熬的夏天,这个是第一步,对田赋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革,让人人有地种,既可以让百姓留在田间,不至於汇聚成流民,亦可以为将来的收成作足准备,只要能熬过今年,让南原稳定下来,让百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我们做什么,百姓自发的就会为我们宣传,到时我们再借势而起,自会顺水顺舟。”
西门常沉吟道:“驸马要革除弊政,要强行收駌购豪门大户的屯粮,要均田赋,分土地,这些固然都是得民心之举,但一些世家和豪门,必定会蠢駌蠢駌欲駌动,私底下串连起来。”
“不错,”刘桑道,“他们必定如此,也最好如此。”
夏萦尘道:“此话怎讲?”
刘桑道:“娘子可知道,当年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嗣后为何唯独楚地接二连三发生暴駌乱,起兵反抗的,如陈胜,如吴广,尽是楚人,项羽甚至曾差点攻入咸阳,若不是始皇帝以不死之身,力挽狂澜,说不定大秦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事实上,在他的上一世里。始皇帝死了才四年,大秦便已亡駌国。
他道:“只因六国里,楚国灭得最为冤枉。楚国地多,兵多,将才人才俱有,枪戟兵甲莫不是七国里最坚最好。却因楚王连着几代出现昏駌君,以至於被秦国连番戏弄,即便是这样。楚国最后都还曾大破秦军,只不过是自己内讧,伤了元气,才被秦国所灭。只是,正因楚国灭得最为冤枉,反过来,楚国各家势力才在一定程度上得以保存。只是转为暗处,等待时机的到来,而其它五国,如燕、韩等原本就是弱国,可以不提。强如赵、齐,却是从一开始就拚死反抗,强兵悍将被打得精光,自也无力再激起水花。”
夏萦尘沉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虽然夺了有翼城,各郡望风而降,但事实上,各郡豪门仍多有不服,且势力犹在,与其让他们继续养精蓄锐,在关键时候,扯我们后腿,不如让他们一个个的早点跳出,打得所有人尽皆服气为止。”
刘桑道:“关键是要恩威并施,对真正投靠我们的,施之以恩,对心存反意的,施之以威,若是施威还不够,那就逼其谋反,杀了好了。”
对於这一点,刘桑是早已想好的,有道是“以史为鉴”,在他上一世里,隋与唐都是差不多的制度,杨广和李駌世駌民都曾做过杀兄逼父之事,都曾三征高丽,损兵折将失败而归,为什么隋朝二世而亡,唐朝却能开创一个盛世?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隋朝立国太“正”,杨坚是以“受禅”的方式建駌国,各大门阀迫於形势,纷纷依附,本身实力却是尽皆保存,杨广固然是昏駌君,但纵观历史,比他昏駌庸的多了去了,即便是李隆基后期那般折腾,都弄出一个安史之乱,大唐也只是由胜转衰,怎么也不至於一下子亡駌国,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隋朝时,各大门阀实力尽存,杨广一旦犯错,各家找到机会,立时趁势而起。
而李渊、李駌世駌民父子却是从反隋的乱战中杀出駌血路,各大门阀,敢於反抗者尽皆诛杀,已经归降的李密、李子通再被駌逼反,王世充、杜伏威一个江上被劫杀,一个在长安莫名其妙中毒身亡,如此才保证了后来的长治久安。
同样的,还有满清时的“削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由於害怕李闯,当时汉駌族众多官绅豪门纷纷依附满清,满清方一消灭南明,便马上以这一严重破坏汉駌族传统的命令,将这些官绅豪门纷纷逼反,一阵屠駌杀之后,杀得汉人三百多年再无血性。
刘桑心知,老百姓对世家大阀已是到了深厌痛绝的地步,而不管最后如何演变,和洲以往的“世卿世禄”都已不可能再延续下去,皆因这原本就是过时的东西,当前最重要的,乃是“民心”,只要借助民心,顺着大势,所有的反抗,都将变成挡车的螳螂。
西门常沉声道:“我西门家,亦屯有十几仓粮,末将愿意取出,充作军粮。”他深知,各地百姓暴駌乱连连,南原若要称霸和洲,刘桑说的这些,确实是不得不做的事,而西门家却是南原上仅次於楚阀的第二世家,屯积的粮草绝不比其它豪门大户少,而他又是站在这里,决策的几人之一,如果连他西门世家都不肯将粮食取出,其他各家如何肯服?
刘桑道:“多承西门将军好意,不过将军家的粮食也并非凭空而来,况且,若是将军将粮食凭空捐出,其他各家也就只好有样学样,那就不是强行购駌买,而是强行逼捐,变成刻意压迫了。我们会以三年前的粮价进行收駌购,还请将军带头响应就好。”
西门常略一思索,知道三年前的粮价,跟当前飞涨的粮价虽然相差极大,但粮价如此飞涨,各大豪门的屯粮原本就是主要原因,以三年前的粮价强行收駌购,那些豪门大多其实也只是不赚不赔,这显然也是刘桑与丘丹阳深思熟虑后的一个价位,对於大多数豪门世家,在不赚不赔又或是刀兵加身,下狱入罪之间,多半会选择前者,若是连这个都不能接受的,那就算被灭门,也只是咎由自取。
旁边一名官员犹豫道:“但就是这个价位,也不知要动用多少银两,公主与驸马既要减税。又要取消刀币,以银两发放军饷,还要强行收駌购粮食。开仓放粮,钱从何而来?”
刘桑与夏萦尘对望一眼。
夏萦尘清清冷冷的道:“众位只管放心,这钱不会让大家出,我夏家以往做玻璃买卖和海上贸易。原本就积有许多财富,只要将其运来,绝对够用。”
那些官员暗自乍舌……凝云城到底富到什么地步?
他们自不知道。就算是凝云城,也没有富到这般程度,但刘桑与夏萦尘的背后,却还有一个藏有不知多少宝藏的始皇地宫做后盾。
*
会议结束,刘桑与夏萦尘一同离开。
走在路上,刘桑道:“娘子已是决定,将三屍山下始皇地宫里的宝藏取出?”从蟾宫駌内部。可以用暗月晶打开一条前往三屍山下始皇地宫的灰界之路,他与夏萦尘都曾进入过一次。
夏萦尘道:“空有宝藏而不用,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宝藏。况且,既要收駌购粮食,开仓放粮。又要减租减税,根本就无法做到。若不将宝藏起出,便只能加税,与其加税,将百姓逼得没有活路,倒不如冒一些风险,将宝藏取出……夫君觉得呢?”
刘桑笑道:“我与娘子是一般想法。”
又疑惑的道:“这些事都是事不宜冲,我本想今晚就出发,娘子为何要我过两日再走。”
夏萦尘滞了一滞,扭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他。
刘桑心虚道:“娘子……我做错了什么么?”
夏萦尘咬了咬嘴唇,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就往羲和殿去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刘桑挠着头……刚才还好好的,她这是怎么了?
疑惑地回到自己所居小殿,方一进入,却见探春和惜春拉着小婴,急急跑出,差点撞上他。
“爷!”探春与惜春慌忙下拜。
刘桑错愕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探春与惜春却是面红耳赤,羞得连脖子都红了的样子。
看向小婴,小婴却是很无辜的立在那里,睁着大大的眼睛。
刘桑道:“到底怎么了?”
探春推了一下惜春,惜春又推了一下探春,无奈之下,探春小声道:“文大人送给爷的礼物,已经放入屋中,婴小姐非要看看,已经将它打开,我们未曾看好,还请爷责罚。”
刘桑笑道:“打开了就打开了,有什么好责罚的?”见两个少女俏駌脸憋红得跟茄子一般,他干咳一声:“他到底送了什么?”
看向小婴,小婴天真的道:“小人儿,好多小人儿。”
刘桑道:“你们跟我进来。”绕过她们,进入房駌中。
二女无奈,只好起身,红着脸跟在他身后。
进入屋子,刘桑见桌上果然放着一个锦盒,盒上的锦布已被解开,盒盖也是匆匆盖上的样子。他心想难道盒子里装着蛇,把她们吓成了这个样子?
疑惑地上前,将锦盒打开,却也呆了一呆。
盒子里竟有六对美玉制成的精美小人,每对都是一男一女,只不过这十二人的姿势实在不雅,或是男伏女上,或是女压男身,又有男勾女腿,又有女跪腹下,分明就是春.宫图。刘桑拿起一对,见它们雕得惟妙惟肖,确实是制得精美绝伦,甚至连女子的愉悦和男子的激烈都表现了出来,单是看着,便让人血气贲张。
扭头看去,见探春和惜春脸红红的,低着脑袋,只敢看她们自己的脚,小婴却是好奇的看啊看,很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刘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文益还真是送了好货给他,这六对玉男玉女,一看就知道非常贵重。话又说回来,这些日子,许多人为了讨好他,或是在暗里给他送春駌宫图,或是想要悄悄给他送歌女,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觉得他憋得慌,无处发泄的样子?
刘桑无奈摇头……主要还是因娘子在外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假辞色,给人的感觉就是性駌冷駌淡的冰美人吧?
话又说回来,我与娘子什么事都说通了,两人之间已再无秘密,在一起时,更是有种心心相知的奇妙感觉。而且明明就是夫妻,但在上,确实是还没有再进一步。
沉吟一阵。刘桑把锦盒盖好,再将锦布包回去,端了起来,转身放在探春手上。道:“探春,惜春,你们帮我把它……”略一沉吟。
探春松了口气:“把它还给文大人是吗?爷放心。我们这就去。”
惜春恨声道:“还要把他大骂一通,竟然给爷送这种污秽的东西,他把爷当成什么人了?”
探春道:“就是就是,他把爷当成什么人了?爷,你放心,我们一定骂死他,让他再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