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长卿缓缓的道:“屠森,你真是强词夺理,皂白不分,荒谬歪曲之极江湖同道,各有基业,各据地盘,这是一贯的传统,也包容了多少年来血汗的累积;我们在这里紮根,生长,延续,自有我们的渊源及依据,我们付出了代价,当然有权在此求取生存的所须,和维护我们生存的所须;你越界行事,上线开扒,一未先打招呼,投帖告帮,二不事后解说,获致谅解,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续蛮干,在我们的地面上横做无本生意,屠森,我们在此创威立信,有我们立定的规矩与成律,水陆上的行旅客商按时向我们缴交规费,由我们包揽大部分运送买卖,我们亦便保护他们的安全,使其不遭侵害,像你这样劫掠抢夺,无所惮忌,设若我们不闻不问,任你胡闹下去,往后还能再混字号吗?又如何再接受人家的供奉?你说说看,屠森,是谁在断谁的财路,谁在扫谁的脸面?”
屠森凶悍的道:“不要罗嗦这么多,严长卿,我不管你们是怎么个内情,又有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规例,这全是你们自已在关着门起道号,自己封的名,自己封的地,别人如何且不去说,我就先不承认,天下人走天下路,我姓屠的浪荡江湖几十年,走八方,闯四海,向来便不理这一套,否则江山全叫你们霸占瓜分了,我吃那一份!”
严长卿摇头道:“屠森,枉你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居然却说出这么一番诨话来,岂非不可理喻?”
屠森粗暴的道:“你们除了只能接受一个‘杀’字外,又晓得什么歪理?”
严长卿俯视着他,低沉的道:“如你所言,屠森,武林中的规矩,江湖上的统,甚至黑白两道的道义全可弃而不顾了?大家全似你这般随心所欲,胡作非为,这天下还是一个什么天下?一干并无自卫能力的老民百姓就应该饱受蹂躏宰割么?”
屠森冷笑道:“不错,适者方能生存,这原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人间世界,严长卿,对我对你,也全是一样,你们的力量能够压制我,我只有认栽,反之,你们就也承受了吧,什么道理,什么规矩,都是狗屁,武力才是一切,刀刃始为公义,说什么冠冕堂皇,天官赐福的话皆是白搭!”
面对屠森的“玉箫”曾双合咬牙切齿的道:“大管事,姓屠的如此蛮横乖张,你可也都听到看到了,这种人还能和他再说什么?他既要在刀口子下见真章,我们便成全了他!”
上官如波也冷静的道:“大管事,我们奉谕前来围兜此獠之际,当家的即已推测他是来意不善,挟怨而至,当家的并已授权,如在实在无可婉转之情势下,可以先斩后奏,以除遗患,大管事,眼下业已到了这个辰光了!”
严长卿微喟一声,道:“屠森如此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真是可惜他那一身好本事。”
“呸”了一声,屠森厉烈的道:“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早就是打了谱来对付我的,而我更是一心一意来找你们清结旧帐,大家全不必客气,豁上命拚上一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上官如波尖锐的道:“姓屠的,你好像认为你很有把握?”
双目中光芒如焰,屠森道:“正如同你们也认为很有把握一样,上官如波,谁能吃定谁,很快我们就可以知道!”
这时,曾双合又大叫:“大管事,请下令袭杀!”
屠森阴恻恻的笑了:“甭摆这些臭架势了,姓曾的,横竖你们也是要并肩子一拥而上,来个众凌寡,多吃少,这是老章法,没个新鲜处,来来来,就凑合上来吧,别净顾着吆喝,吓唬不了人,反叫自家丧了元气!”
屋顶上的严长卿叹了口气:“屠森,你是怎么渡化也渡化不了,如何劝解也劝解不来,我们业已尽了本份,这血腥后果,你可怨不得人!”
屠森狠厉的道:“闭上你那张乌嘴,严长卿,你们从根本上是起着什么心来的?明明是打算硬干狠杀,斩草除根,偏又满口的仁义道德,虚情假意,说穿了,也就只是想落个杀人的口实,对外推卸责任的借口而已,不要紧,你们尽可大伙一起上,你们不要脸已经成了习惯,用不着再掩饰什么的,你们拿得出,老子就收得下!”
严长卿淡淡的道:“好,屠森,你准备着吧。”
不待屠森回答什么,他已向着客栈楼上原先屠森住着的那间客房窗,提高了声音道:“总管事,我们下手了。”
屠森与那边的燕铁衣仰头望去,这才发觉在屠森那间房子的窗口边,居然也映现着好几条人影,严长卿的语声甫落,窗口里的一个人已中气十足的开了口:“亮灯!”
随着他这两个字,客栈对面的那排屋背上,立时以长竿穿瓦,挑出了二十多盏“气死风灯”,而客栈楼下背着巷口的几扇窗户也纷纷燃亮了烛火,光辉映照,上下通明一片!
看来,“筏帮”的人也早有准备了,那二十多盏“气死风灯”悄无声息的穿瓦而出,可见是预先就在屋顶上量妥了方位,挖好了洞孔,而这么多盏灯火能在一声令下即刻挑出,亦是早就备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