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烟霞院”座落在“大旺埠”的郊边高亢处,旁邻着埠集,面对迢遥数里之外的滔滔黄河;四周植满青松翠柏,围绕着架筑成巧雅图案的青砖矮墙,随着地势的起伏,在石板砌成的小路相连间,点缀着亭台楼阁,精舍小轩,情调非常优美而宁静,一片的和祥,一片的幽柔,不带丝毫那种江湖人聚集之所惯有的野气。
纵然是现在,“烟霞院”表面上依旧平静,并不似一般江湖组合,在遭遇大敌之前那等剑拔弩张,一派刁斗森严,更锣不绝的乌烟瘴气法。
屠森大概在开始寻仇行动之前,业已对仇家们的情况做过刺探工作,他领着燕铁衣扑进“烟霞院”之后,毫不冲疑的直闯那座最高处的楼阁,两人一前一后,身形如雷般飞掠,眨眼间便已来到那座恢宏的楼阁门前。
沉沉的黑暗中,屠森微喘着气,他刚刚仰头打量着要从什么地方冲入,紧闭的楼门已突然启开,随着那两扇沉厚的包铜嵌环大门开启,一盏一盏的灯火也迅速相继燃亮!
门内,是一间气势豪华的深广大厅,沿着左右两排,各挺立着二十名面目粗犷,牛高马大的彪形壮汉,他们的兵刃全都撑在身前,个个双目直视,没有丁点表情,大厅中间,一把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面目姣好,却略嫌神情精悍了些的瘦峭中年妇女,在这中年妇女背部一字排开四名大汉,两侧,亦站着七八个形态各异,但神色却一样阴沉的人物。
大厅的灯火,很快已被十多名手脚俐落的青衣汉子完全点亮,在一片通明辉煌中,仍是恁般的肃穆无哗,一股森的慑窒气息,似是逼到了人的心上!
管婕妤竟然摆出了这样一个阵势,这样一个场面来迎接“贵宾”,不但屠森大出意外,搞得有些惊愕,即连燕铁衣也不禁颇觉怔忡!
直楞楞的望着这副光景,屠森猛一摇头,喃喃的道:“好婆娘……”
燕铁衣没有哼声,他向来对事情的顺利与否,或多或少,都会先有点预感,眼前的形势,他一看就晓得十分扎手,管婕妤的精明老到,辛辣沉稳,好比一个滚烫的蕃薯,不必去触试,光看看那股子气势,业已够叫人头痛的了!
两个人便站在大厅门前,都没有动作,厅里的人,也保持着静默,只有坐在中间的那个中年妇女,以她那双冷峻的目光,一直灼亮逼人的凝视着屠森与燕铁衣。
踏前两步,屠森先开了口:“管婕妤,你还算光棍落槛,没叫我到处找你,便先把阵仗亮出来了,这样好,好大方,我也干脆,大家少黏缠!”
那中年妇人,果然正是管婕妤──这把黄河的镇河锁,统率上千骠悍男子汉的女霸主,“筏帮”的大龙头,冷冷一笑,声音在平淡里别带一股峭寒之气:“屠森,你的刀天下有名,而你的胆量尤其强韧,昔日在黄河面上,被你突围脱走,我还道是你不敢再蹈覆辙,岂知大谬不然,你非但卷土重来,这一来竟尚是专程找我们算账的呢,不错,你有种!”
屠森傲然道:“管婕妤,你对我还不配褒贬,你除了手下多了些虾兵蟹将之外,并没有任何强过我的地方,一点也没有!”
管婕妤的脸上丝毫不现她内心的反应,口气依然冷寞:“昨晚上,我们损失的五名管事,四名‘筏老大’,严长卿也受了内伤,此外,更伤了八名‘筏老大’及十六名弟兄,屠森,这全是一笔笔血债,这些债,就全都要记到你的身上!”
屠森无动於衷的道:“这是些废话,管婕妤,此时我来,就是要欠下更多这样的债!”
目光闪了闪,管婕妤道:“屠森,你脸孔泛青,气色灰败,大约昨晚上受的伤尚未痊癒吧?这么快急着前来,只怕对你并不十分有利呢!”
屠森生硬的道:“这是我的问题,管婕妤,你不也正希望如此么?”
管婕妤又注视着燕铁衣,缓缓的道:“我知道,你请来了一位好帮手──朋友,你的剑真快,不但照面间就摆平了我手下五名‘筏老大’,更在重重围困中,护着屠森突围而去;听说你剑似矫虹旋轮,出神入化,进出千军加入无人之境,功力高不可测,朋友,可要我猜猜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