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考虑着措词及表达的方式,屠长牧沉吟了一会,又悒郁的道:“这个发现,不但不能予人以鼓舞或是报复性的振奋,更把人拖向由惊悸、悲愤、悔恨、迷惘所组合的混沌里;这是一桩无比烦恼、无比沮丧的打击,所以我们不愿叫它也来困扰魁首、刺激魁首!如果魁首不坚持要知道,我们就打算自行处置过了以后再向魁首禀报经过。”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你认为像这瞒我是对的么?长牧,你又认为我不该在精神与实质上分担大家的喜悦及困惑么?‘青龙社’上下的一切作为由我负责,好的也罢,坏的也罢,我必须对大家有所交待,尤其似这样的大事!”
庄空离无奈的向屠长牧道:“大哥,魁首既然一定要查究,我看也只好向魁首坦陈一切了。”
屠长牧又搓着手,呐呐的道:“魁首,我的意思是,这查究凶手的事,就请责成我来处理,魁首终年辛劳,瘁心伤神,我……”
打断了他的话,燕铁衣平静却坚决的道:“把那件凶器拿出来给我看看?”
屠长牧没有法子,只好冲冲疑疑的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金闪闪的细长物件来
那是一只金质的凤头钗,长约五寸,顶端尖锐,尾部雕刻着一只凤,凰凤头向下微勾成一个优美的角度,凤喙垂挂着细碎串连的三条各色宝石嵌,晶莹缤纷,每一晃动,彩光盈闪,凤尾的羽毛便镂贴在钗身之上,往后延展,越长越细,终至滑隐消失;这只凤头钗的雕工,配饰,全是第一流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时下一般俗匠所能制出的佳品,精致极了,也高雅极了。
上前一步,屠长牧的双手奉上凤钗,燕铁衣接了过来,细细审视,不觉有些意外的道:“就是这只金钗伤了青戈?”
屠长牧颔首道:“不错,就是这只金钗!”
用手指轻试着钗尖,接触的反应果然锐利而又坚硬,燕铁衣反覆查看,语气十分冷峭:“如此说来,这恶毒的凶嫌,竟是一个女子?”
显然,屠长牧微觉意外:“魁首,当然是个女子,莫非──魁首认不出这只凤头钗是谁人之物!”
怔了怔,燕铁衣道:“这话倒问得奇怪,这只金钗,也不过就是做工精细点,配饰物相当珍贵而已,钗钿环镯一类,皆是女人所用,此类饰物何止累千上万?我又怎会知道手上这一样是属於何人所有?”
屠长牧和庄空离互觑一眼,这位‘青龙社’的第二号头领不觉叹息一声,低沉的道:“魁首一定知道四个月前,青戈收了一位义女的事?”
燕铁衣“哦”了一声,道:“是的,我当然知道此事,而且青戈还带她来见过我,记得我还赏了她一份见面礼,那女孩子姓舒,叫舒妲,对不对?好像出身十分贫苦,有个时期跑码头卖解生活。”
屠长牧呼吸粗浊的道:“魁首大概不常见她?”
燕铁衣想了想,通:“似乎只有那一次吧……她的模样我尚有印象,生得非常白净,面容也相当俏丽,穿一身白缎衣裙,给人一种洁净纯真的感觉,说话的声音很甜、很清脆,体形亦均匀,是个不错的女孩。”
屠长牧沙哑的道:“难怪魁首不认识这只凤头钗,原来魁首平常甚少见到它的主人;但我们却对这只凤头钗非常熟悉,因为这钗经常簪插在舒妲的鬓发间,更明确的说,乃是青戈送给她这位新收义女的几件礼物之一,这只凤头钗,乃是青戈特地派人专程到长安最有名的金饰老店‘万宝斋’合同其他几件饰物一起订制的;在四个月前,青戈正式收下舒妲为义女那场叩拜仪式里,这只凤头钗便连同另外几样饰物赠给了舒妲,以后,她也经常配用,我们常来青戈这里,所以对这件东西十分熟悉。”
燕铁衣慎重的道:“你的意思是说,青戈的被刺,凶手便是他义女舒妲?”
屠长牧严肃的道:“我们都希望不是她,但魁首,事实俱在,罪证确凿,她原来簪於发间的凤头钗,却深插进青戈的胸腔,若说此事与她毫无干系,怕亦殊少可能!”
左右盼顾,燕铁衣问:“舒妲人呢?”
庄空离抢着回答:“业已失踪了;在我们得到传报此处发生巨变之后,立时赶来查看,一见青戈身上的这宗凶器,我们马上就扑向对面舒妲的房内,可是,已经找不着人了,她房间床上被缛凌乱,但橱柜中的衣裳,妆台上的饰物箱却摆置得整整齐齐,似未动过,好像是在极端匆忙中突然离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