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
这时,舒妲才有机会向崔厚德说话,声音却是幽怨又颤抖的:“崔大哥………我们曾有多次相处过的缘分,我也一向像对一位大哥那样的尊敬你,亲近你,我自信没有开罪你或惹你憎恶的地方……人心是肉做的,人也该是有感情的,我不盼你替我掩袒什么,可是,崔大哥,至少也请你不要对我抱有成见,不要冤枉我。”
崔厚德十分尴尬的道:“不是我有成见,呃,但你见了我为什么却半点情面不留,转身就跑?害得我空手而回,挨了魁首好一顿骂!”
舒妲凄然道:“若是我跟你回来,崔大哥,你有力量替我申冤吗?你会说服他们给我一个洗清嫌疑的机会吗?”
崔厚德大声道:“我们魁首可以办到!”
舒妲沙哑的逭:“可是,你并没有向我说过魁首愿意这么做,你甚至没有表示‘青龙社’中还有主张给我伸冤脱嫌的人,崔大哥,我所想的,只是一旦回来,我就永远失去为自己洗刷冤屈的机会了……我要活下去,清清白白的活下去,纵使要死,也该死得有个名目,有个因由,如像这样不明不白的做了那恶人的代罪羔羊,你又叫我怎么去甘心,怎么瞑目啊……”
崔厚德怔窒了一会,方才期期艾艾的道:“你跑得太快……我还来不及说到这些,你人已出去老远了……”
燕铁衣平缓的插进来道:“今晚上我们就在这里住一夜,天亮后便赶回‘楚角岭’!”
望着舒妲,他接着道:“答应不给我们增加麻烦?”
舒妲泪光淋漓的道:“魁首的意思……是指我逃跑?”
点点头,燕铁衣道:“我就是说的这个!”
舒妲的神情里,看得出她内心的真切:“魁首,请你放心,我决不会逃走,我甚至不会兴起这样的念头;在你们前来追逐我的时候,我是为了寻查真凶,为了替自己的清白无辜蒐集证据,才不停的逃,现在,你们已追上了我,并且更蒙魁首允诺将做公平的处置,予我伸冤诉屈的机会,在这种情形下,我已没有理由、没有必要再打逃遁的主意,否则,岂非自承罪过、陷自己於无可争辩的绝境!”
燕铁衣道:“能明白这一点,乃是最好不过的了;舒妲,只要你不起异心,不生诡念,我保证你将受到最佳的待遇,反之……”
笑笑,却毫无笑意,他接下去道:“你一定也听说过,我的剑是非常快的,说不定快到出乎你的想像。”
低下头去,舒妲委屈的道:“我明白,魁首……”
盘膝坐在舒妲的对面,燕铁衣的语气又转变得十分和蔼:“别怪我说话太过直率,我是一番好意,舒妲,有些事情,还是在未曾发生之前讲明白的好,这样,便可避免造成遗憾,或者,事情万一发生,也不会遗憾,我想你该能谅解。”
舒妲苦涩的道:“魁首言重了……”
一拍手,燕铁衣道:“崔厚德,该吃点什么了吧?”
回应一声,崔厚德速将置於破屋内的粗布干粮袋取了出来,打开之后,用一方濯净的白绸衬底,上面摆着一只油淋淋的焦黄鸡腿,四条腌肠,几片切好的卤牛肉,一根青白泛翠的大葱,另加一块烙饼,双手呈奉上来。
燕铁衣接过,转递到对面的舒妲手上:“你一定也饿了?来,先吃点填填饥。”
抬起头来,舒妲有些惶恐的缩了缩身子,慌乱的道:“不,魁首,魁首请先用,我……我不饿……”
燕铁衣安详的微笑着道:“不用客气;整日奔劳,怎会腹中不饥?再说,现在也是该要吃晚饭的辰光了,拿去吃吧,再推拒就是虚伪了。”
目光迅速掠过白绸上的几样食物,舒妲强忍住自己肠胃的需求,与饥饿压迫下的贪婪食态,她喉头间颤搐了几下,怯怯的道:“魁首先吃,我……我,就检点剩下的果腹……”
燕铁衣硬将白绸上的食物塞到舒妲手中──他已清楚看到舒妲吞口水的动作,笑吟吟的道:“在没有证实真凶属谁之前,舒妲,还不能认定你就是真凶,换句话说,你仍保有应青戈义女的身份,也就是我的晚辈,做长辈的怎能把晚辈饿着或只叫她吃剩饭残羹,来,好好吃一顿,东西我带得多,别怕我没得吃!”
说着,他一伸手,崔厚德果然已将另一份同样摆在白绸上的食物奉递上来。
舒妲低下头,默默进食,却是含着泪在咀嚼,在吞。
注视着舒妲,燕铁衣发觉,这少女的吃相十分斯文,十分优雅,流露着那样一种从容又高华的气质,以至使他怀疑,舒妲是否真的并不饿?
下一小块烙饼,燕铁衣和悦的道:“这些天来,怕都没有安心吃过饭吧?”
舒妲抽噎了一声,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