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
第三十三章 霸王帖 挺身赴险
往回走的路上,燕铁衣的坐骑让给舒妲乘坐,他亲自牵着缰绳走在前面,崔厚德的马匹蹄伤未癒,不能代步,也只有牵着走,而且还一瘸一瘸的。
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上午,但才行出三十里地左右,堪堪望见“丹县”的城楼子。
燕铁衣忽然若有所思的回过头问:“舒妲,你是怎么通过‘丹县’城里的?我们在城里有一位得力弟子,他早已接到谕令,在四下全布置了眼线人手,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混瞒而过?”
脸蛋微现红晕,舒妲怯生生的笑着道:“我也知道不容易通过‘丹县’城内,但南北只有一条路,其余全是险峻叠连的山区,走起来不仅旷日费时,更且危难重重,几经考量,只有冒险穿城而过了;也是我运气好,就在於城外路边一座凉亭附近踟蹰无计的当儿,远处忽然有一队迎亲的人群喧喧闹闹的走了过来,不但有吹鼓手前导,还抬着一顶空花轿,我灵机一动,便在那支迎亲的队伍通过凉亭前的一霎时,贴地闪入轿底,用手攀着横槛,微一翻身,就钻进了帘幕深重的空花轿里……”
前面走的崔厚德闻言之下,不禁吃惊的道:“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便硬朝人家迎亲的花轿里钻?不怕被人看见?也不怕轿夫觉得有异?”
舒妲羞涩的道:“他们人多,而且挤挤蹭蹭的热闹得很,大家的注意力不会朝脚底下看,再说,我对自己的轻功有信心,至少瞒过这些门外汉没有问题。我晓得我那贴地一窜,只要时间拿捏得准,动作再加快些,那些人最多只会觉得眼底下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不会看清我的迹像。但主要的,我是利用他们的心理,在那种情形之下,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类事情上面──一个被迫得走投无路的女子,竟然会利用他们迎亲的空花轿过关?”
悄悄看了看燕铁衣的脸上表情──燕铁衣也在忍俊不禁──舒妲方才又怪难为情的继续往下说:“至於花轿的重量问题,我也盘算过了,那是一顶八人抬的龙凤花轿,轿身本来已不算轻,而我的体重却有限。一旦入轿,我就提气屏息,尽量使自己的体重上浮不坠。因此花轿纵使会增加一点重量,亦不会达到启人疑窦的地步,轿身由八个轿夫平均负荷,因我的体重而分承到他们八个人肩上的压力,就更不显得有什么异样了。”
燕铁衣颔首道:“不错,这的确是个聪明的法子;那队迎亲的人果然不曾查觉么?”
舒妲摇头道:“没有,我只听到轿后有个人似是微微‘咦’了一声,但大概并未看清什么,又怕人家笑他疑神疑鬼,那‘咦’了一声的人也仅是‘咦’了一声而已。”
燕铁衣道:“如果这支迎亲队伍的目的不是穿过‘丹县’县城,而是在城中某个地方停下来呢?你并不是就要露出破绽来了?”
舒妲红着脸道:“这一层我已想到,如果迎亲的队伍不出城,我便趁着停轿迎亲,鞭炮响起又人潮纷乱的空隙再度溜走。那时节,必较钻进花轿更为容易,我不认为他们拦得住我,就算‘青龙社’的人闻信赶来,我也早就躲开了……在一个城里,要隐藏不难,但要搜查一个人就难了……”
燕铁衣笑道:“你的考虑相当细密,这次若非鬼差神使叫你自己撞进我们手中,要逮住你可还真没有把握呢!”
崔厚德又急着问:“后来呢?后来那乘花轿是不是穿城而过了?”
点点头,舒妲道:“是的,坤宅就在城外的一座小村子里。他们刚朝通往村子的小岔路上走,我就溜出轿子,闪扑向路边的草丛里去。”
崔厚德笑呵呵的道:“这一次,有没有人喊叫──怎么尚未接到新娘子,新娘子就跑了?”
舒妲羞不可抑的道:“我……我没听到,我只急着离开……”
燕铁衣道:“别理崔厚德打诨;舒妲,还有个疑问我要问,在‘五福镇’外那片松林里,你是如何看出我们破绽来的?”
舒妲有些窘迫的道:“本来,我做梦也想不到魁首竟会猜透我的心思。不错,我离开‘五福镇’那家‘平安客栈’之后,一直在反覆琢磨,犹豫不定──我不相信‘青龙社’的人会这么准确的沿着我逃走的路线追来。我已经尽力布下疑阵,而且是朝着并不合理的方向逃走的,我不认为‘青龙社’会有如此精密的推断及恁高的效率,我怕自己是在过度紧张的情绪之下疑神疑鬼了。所以,我决定要躲在一个可以隐藏自己,又能窥伺外间动静的地方看个明白;那片松林子正好合适,从里面看得清外头,但外头却看不清里面。那片林子又恰巧扼守着唯一的来往通路,由‘五福镇’出来的人,必须经过林子前面……”
润润嘴唇,她又接着道:“我不知道崔大哥已从林后掩了上来,更不知道那沿着道路闲闲走近的人就是魁首,虽然我老远打量着魁首的身形,有点疑惑,却不至於把我吓跑,充其量,我伏在林中不动声色也就是了,直到我发现了一件事……”
燕铁衣颇有兴趣的道:“你发现了那一件事?”
腼腆的笑笑,舒妲道:“那时,正是黄昏,魁首还记得?”
燕铁衣道:“当然记得,天边是一片紫蓝酡红。”
舒妲又道:“夕阳余晖,映照着魁首所牵的坐骑,也映照得那匹火赤骏马上红皮嵌缀着银锥的鞍镫闪闪发亮──在总坛里,我见过魁首的这匹马,对於马身上所配的鞍镫更是印像深刻。因为我从未见过和魁首这副鞍镫相似的东西,那么华丽,那么悦目,又带着无比的威仪……”
燕铁衣失笑道:“原来破绽是露在这上面!”
舒妲道:“当时,我吓得猛然一哆嗦,全身都僵木了,我没有想到魁首居然亲自追了上来,更没想到已经追迫到如此接近的地步,我恐惧极了,震骇极了,我觉得双眼泛黑,两条腿全抖得几乎站立不稳,我强撑着,跌跌撞撞的向林后狂奔出去,我什么思想都凝冻了,只晓得逃、逃、逃……”
崔厚德埋怨着道:“你这一逃不打紧,却险些跑断了我这一双腿,转回来,又被魁首骂了个狗血淋头。”
舒妲愧疚的道:“对不起,崔大哥,这全是我的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