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熊道元忙问:“魁首,你想干啥?”
燕铁衣道:“我要设法给欧先生与刘掌柜一条退路走──他们未能暗算到我们,却又不便将事实透露给对方知道,你们不愿同我们为敌,亦不敢开罪那一干人,我再三考量,只有这个法子可用。”
欧少彬关切的问:“少兄,请问是什么妙策?”
燕铁衣低声道:“说不上是‘妙策’,只算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我的意思是这样──在快到你们二位进来后一个时辰的定限前,由欧先生你弄破那包‘见风倒’,然后,大家一齐躺下,而其中有别的是,欧先生与刘掌柜,加上床上的邓长,你们几位是真的被迷晕过去,我和我这位伙计则是伪装的,当然在你弄破纸包散放毒雾之前,我们已经闭住气停止呼吸了。”
不大放心的冲疑着,欧少彬惴惴地道:“这样──妥当吗?”
燕铁衣道:“欧先生,我只问你,以你所了解的有关这‘见风倒’迷香的毒性是否正确?”
欧少彬点头道:“不会错,在这方面,我也多少有点研讨心得………”
燕铁衣又道:“也就是说,只要不吸入,便不会受害?”
欧少彬道:“是这样。”
燕铁衣微笑道:“那就行了──等你们晕倒过去之后,赵发魁那批二流子货一定会冲上楼来拿人,在他们动手的辰光,我和我这伙计就将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丢盔曳甲……”
背起双手,他又继续往下说:“自然,我不会忘记给他们一点空暇,好叫他们注意到迷漫房中的毒氲,也令他们辨定你几位业已真正晕倒过去,如此一来,你们的嫌疑同麻烦便都消除,对他们而言,二位确已从命施为,至於又起突变──我和我的伙计并未着道受害,那是我们功夫高,反应快,就不干二位的事了。”
刘景波忍不住一拍手道:“好,这个法子好极了,真是般般兼顾,两全其美。”
欧少彬无可无不可地道:“我没有意见,只要少兄认为可行,我和刘掌柜照做就是。”
燕铁衣道:“就这样决定了,时辰将届之前,欧先生你预做准备,或许,我会事先发觉他们什么行动上的征兆亦未可定,那就更将得心应手,逼真十分了。”
於是,欧少彬慢慢脱下了他外罩的那袭灰布长袍,果然,就在他的左腋之下,坠悬着一个猪泡胆似的拳大白色纸袋,每在他身体动作间,都摇摇晃晃的摆动不已。
燕铁衣注视着那枚纸质薄韧的大袋子,轻轻的问:“就是这玩意么?”
欧少彬道:“不错,纸袋里装的便是‘见风倒’。”
熊道元退立壁角,把双枪调整到更适於出手的位置,一面却悻悻地道:“看吧,看这一遭是那个龟孙王八蛋要倒!”
燕铁衣形色自若道:“此事之后,二位口风上得多加注意,别露出破绽引起对方猜疑,那就不上算了。”
欧少彬镇定地道:“少兄释念,我们自会小心谨慎。”
一张胖脸又紧张得透了青白,刘景波抖索索地道:“燕爷………你放心,即便你不关照,我们也不敢说错一句话,这是玩老命的事,岂能不益发留神?”
燕铁衣笑着道:“刘掌柜,其实你无须如此紧张恐惧,大不了只是睡上一觉而已,何必这般惴惴不安?”
透了口气,刘景波苦着脸道:“燕爷,你是水里来,火里去,大风大浪经多了的人物,我这小生意人怎能同你比?眼前这档子麻烦,业已迫得我神魂若煎了。”
燕铁衣道:“真会有这么严重?”
干吞着口水,刘景波晦涩地道:“也不知你们这些江湖好汉那种刀山剑林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换换我,恐怕连一天也熬不住,恁情不疯,也早吓成白痴了。”
燕铁衣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却在笑容初露的瞬息又凝回了──他微微侧耳随即低促地道:“有人在蹑着手足摸向门口──欧先生,动手吧。”
一咬牙,欧少彬猛的抖袍扬臂,极轻极轻“波”的一响,一蓬淡红色的粉雾已由他左腋的部位飞漫飘漾向四周,粉雾散发着一种怪异的甜香,带点腥气味道并不令人受用,软绵绵的,柔腻腻的,好像能够透过人的鼻管,把心肝五脏全都融化瘫痪………
身子一歪,欧少彬首先缩倒地下,门边的刘景波圆睁着两眼,却突兀仆跌,床上的邓长似是睡得更为香酣了………
在窗口那边,燕铁衣身形微弓,双掌半提,他是紧闭着眼的,甚至,连嘴唇也抿合了一条严密的缝!
熊道元早已闭住呼吸,他眯着眼睛注视房中迷漫的粉红色雾氲──缓缓的,
的雾氲,极其轻柔的在浮沉飘漾,幻衬得四处是一种带有绮丽意味的嫣红,有点深山云霭的诗情,也有点绛帐掩映的晕沉,像那样媚冶的温柔乡,使人想一头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