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
这时,江昂抬起头来有气无力的招呼:“是江喜么?来扶我下马……”
叫江喜的下人急忙响应着奔下台阶,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江昂落地,口里边惊慌的问道:“大爷,我的老天,是谁把你伤成了这副模样?若叫二小姐知道,只怕能把她急疯……”
江昂舒了口气,道:“别嚷嚷,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倒是方才叫门的那位兄台,千万不可慢待了,他便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这条命必已难保……”
石阶上,燕铁衣听得清楚,他笑着道:“我认为你还是先进去歇着的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这么急着向人诉说。”
江昂恳切的道:“兄台,你千万不可就此而别,好歹也要在舍下盘桓些日,让我们多少尽一点心意。”
燕铁衣道:“再说吧,至少今晚上我是不会走的。”
於是,由江喜扶着他主人在前,燕铁衣牵着坐骑跟在后面,进了门,穿过宽大幽雅,花木扶疏的前园,来到一幢精致的楼阁之前,到了这里,又有两名下人奔迎出来,一个接走燕铁衣手中的缰绳,另一个帮同江喜扶着他们的大爷进入楼阁下的厅堂。
江昂微喘着对燕铁衣道:“兄台,请随便坐,我先上去更衣,这就下来相陪!”
燕铁衣忙道:“不要客气,江兄,你创伤在身,体气虚弱,得赶紧找个郎中来诊治,尤其这百里奔波以你如今的情况来说,更是辛苦,你还是早早歇着,不用管我了……”
江昂执意不肯,燕铁衣无奈之下下只好依允,心里却打算好了,待会只说几句话,便即托词辞出,不能让主人家为了自己太过劳累,否则,他这不是救人,反成折磨人了。
待江昂上楼之后,他独自背着手流览着这间陈设华丽又高雅的小厅,一面欣赏壁上悬挂的几幅名人字画,他一边暗赞江昂的富而不俗,一般财势人家,无论摆设布置,大多免不了有那种伧俗的铜臭气,似这等华而不奢,雅而不庸的清淡意韵,的确并不多见。
当他正专注的观赏着墙上的那幅“寒竹傲雪图”,端详着竹节的挺逸,叶片的秀奇,揣摸着风霾的阴纹与雪花的飘零,神游於那种孤寒里的倔强气氛中时,门外突然人影一闪,翩然而入。
本能的,燕铁衣退开一步,注视来人。
那是个极美极甜的女孩子,俏丽得十分惹眼,小巧、窍细,白净净的,有若一朵出水的莲花——该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华吧?
少女的面庞上,此刻却是一片焦惶忧虑的神色,她急匆匆的奔入门来,猛与燕铁衣照面之下,不由颇为意外的怔住了,她一时有些失措的站在那里,轻咬着下嘴唇,迷惑的望着燕铁衣,双手不安的扭绞着一条浅黄的绢帕……
燕铁衣在见到这少女的一刹那,那竟也前所未有的兴起了一阵悸荡迷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突然加速了流动,心跳也立时剧烈起来,短促的相对里,他宛似铁铸於永恒的那种昇华。
还是那少女首先恢复了常态,她向燕铁衣微微点头,羞羞怯怯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哥哥这里有客人……”
燕铁衣暗中吸了口气,心里直在自责方才的失态;他欠欠身,笑道:“我是刚刚陪着令兄一起回来的,姑娘你想就是江昂江兄的令妹了?”
少女的表情比较自然多了,她柔柔的道:“我叫江萍,江昂是我大哥。”
燕铁衣道:“在路上,令兄曾经一再提起你,他说过你的许多长处,唯一没有提的,是你的秀丽与柔美。”
江萍白晢的脸蛋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红霞,她有些窘迫的道:“你过奖了,我我其实很平凡……”
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急忙又道:“请问,我哥哥是不是受了重伤?听下人江坤说,哥哥在外面被什么人打伤了,连路都不能走,还是由江喜扶进来的……”
燕铁衣正要回答,楼梯口上,江昂的声音已传了过来——疲乏而低哑,但却透着愉快的音韵:“二妹,别听江坤瞎扯,你看我,像是伤得很重的样子吗?”
江萍赶紧望了过去,江昂正由江喜及另一个仆人扶持着缓步自楼梯上下来;经过方才的一番梳洗,加上换了一袭干净衣衫,江昂的形色看上去比刚才抵家门时好多了,虽然脸上还透着苍白,现着憔悴,却有了几分精神。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