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四
好像是回答江萍这句话似的,接在她的语尾上,见那扇红门“碰”的一声完全拉开,门里十多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人物就那么气势汹汹的一拥而出!
领头的一个,前脚才跨出门槛,就昂脸叉腰的大声呼喝:“庄大顺,是那个瞎了眼的上门找碴?给我点出来!”
那庄大顺——原来就是破锣嗓子的尊姓大名——他鼻青眼肿的一指燕铁衣,咬牙切齿的道:“喏,三爷,就是这个小子。”
听声音,那位三爷的调门似曾相识,燕铁衣仔细一看,不由大大摇头——三爷不是别人,竟然正是江萍的三弟:“青河鲛”江奇!
江萍也同时发觉了这个事实,她在一呆之后,吃惊的叫了起来!
“弟弟,你怎么在这里?”
当江奇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之后,亦不禁微微的怔忡了须臾,但他随即又沉下脸来,阴恻恻的道:“我道是谁有这大的胆子,敢来触我兄弟常涛的霉头,原来竟是二姐,及二姐请来家中的这位“贵宾”!”
江萍变色道:“三弟!你怎么会和这些不三不四的歹人混在一起?”
江奇大声道:“二姐,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叫做不三不四,什么又叫歹人?这全是我的兄弟伙好哥们,我们都是曾经歃血盟誓的结拜兄弟,金兰之交,你休得随口诬蔑!”
江萍愤怒的道:“这是一群赌棍,一干无赖,他们开赌场害人,骗人家的血汗积蓄,又强抢人家嫡亲骨肉,简直穷凶极恶,无法无天,你怎能和他们同流合污,更且与这些人称兄道弟?”
重重哼了一声,江奇道:“你少来教训我,你才懂得多少事,居然就端起架势来,不错,我兄弟开的是赌场,他可不曾强迫谁来下注,黄老头是自己找上门来赌的,愿打愿挨,怪得谁来,他输脱了底,上次他手气差,运道不好,立字据抵押他孙女,也是他自愿的,白纸黑字,还有他亲手画的花押,这全假不了,到了期限还不上帐,我们当然照字据约定要人,否则大家都要学他的样,轮赖赢要,抵押银子耍赖皮,兄弟们吃啥喝啥?这是开口赌场,可不是他娘的善堂!”
江萍气极了,尖声道:“你——你怎么学得这样流气?弟弟,家里缺你吃缺你穿了?我们又是何等门第?你做什么不好,竟和这些市井流痞串通一气,你也不怕丢我们江家祖上的人?”
汪奇恶声恶气的道:“别臭美了,老拿着祖宗的招牌当幌子,其实你又有什么清高处?家里那套腐朽规矩和我早就厌了烦了,几个老头子便做过几任官儿,又有什么大不了,古板名堂倒来得个多,我就偏偏不受这个邪门!”
江萍脸色透青,她尖叫:“你疯了,你……你竟敢辱骂祖宗起来?”
“呸”了一声,江奇道:“弄毛了我,看我能不能刨倒他们的坟!”
江萍激动又悲愤的道:“是他们害了你,都是这群恶徒赌棍教坏了你!”
咆哮一声,打江奇背后闪出一个满头癞疮,人高马大的黄脸汉子,这人怨瞪着江萍,狰狞的道:“江姑娘,你说话最好斟酌些,你他妈的左一个恶徒,右一个赌棍,满口胡言放屁,我们哥们是看在老三份上,这才一再容忍,你他奶奶的可别得寸进尺,逼人太甚,否则,只怕今天你好看不了!”
江萍气得混身发抖,指着那人道:“你……你是什么东西?你不配和我说话!”
又一个倒八眉,鼠眼狭鼻的瘦子人物走了出来,阴着声道:“妮子,你是不知道你沾了你家兄弟多少光,要不是看在老三和你的关系上,此番你要脱得了身,我们就不算在“青河镇”上叫字号的角色!”
江奇皮笑肉不动道:“二姐,为了你好,还是赶紧请回吧,要是不然,我好说话,我这些兄弟可不好打发,当心触怒了他们,我也帮不了忙。”
跺着脚,江萍哭出声来:“弟弟……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神色一寒,江奇叱道:“你还走是不走?”
满头癞疮的大汉邪笑着道:“我说老三,你姐姐若执意不走,待我留下她来,你他奶奶的,替哥哥我撮合一下如何……”
拍着手,另一个凑到旁边的肥胖汉子起哄道:“结义兄弟加上郎舅多好,这可是亲上加亲哦,我们常二哥,一妻三妾之外,正好凑个“五美图”……”
鼠眼狭鼻的那位摇头道:“老肥,你错了,二哥已准备把黄小芳收做第五房妾侍,堪堪已成了一幅“五美图”,若再上一个,就是六顺堂了!”
於是,一片戏谑的暴笑响起,江萍呼吸急促,全身颤抖,俏脸儿透了青灰,连嘴唇也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字了。
故意叹了口气,江奇似笑非笑的道:“二姐,这是何苦来哉?不在家里好生纳福,却跑来此处抛头露面,岂非自寻烦恼?凭你这两下子,老老实实当大小姐是够了,若要帮人找场,还差得远哩,所以说,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要不是我在这里还有点担当,今天你就不止是难堪,很可能就回不去啦。”
江萍的面颊的肉在抽搐,小巧的鼻翅儿不住嗡动,她想说什么,但由於唇角痉挛得太厉害,硬是连不成声。
那满头癞疮的大汉怪声道:“老三哪,你姐姐到底走是不走呀?再要黏缠下去,我看就非得劳你做个媒不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