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
燕铁衣颔首道:“这两项倒是实情。”
姜宜紧接着道:“大当家,如果姓朱的只是小小不过捞了个千儿八百两,冲着大当家这一出面,便是我自己垫也理该,可恨他贪心不足,一家伙劫夺去一大笔金银财宝,想要周全他也是遮拦不住,而这桩劫案早已传扬出去,莫说‘金坛府’闹了个沸沸荡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外间各地亦都有了风风雨雨,我若稍稍办出了差错,不但上头与地方的压力承担不住,自家的招牌颜面也皆一遭砸了,大当家,我的苦衷,万望大当家能谅解。”
大当家沉吟俄倾,慎重的道:“姜头儿,现在事情是这样——我决心要帮朱世雄这个忙,能帮到什么地步便帮到什么地步,我的意思相信已说得够明白,冲着我们彼此间的交情,你不妨告诉我,你可以给我多少方便,也就是说,我的意愿及要求,在你的衡量中有多大个份量!”
后面这句话不由使得姜宜全身震了震,他脸色泛白,十分吃力的道:“这……大当家太也言重了……我不明白,朱世雄与大当家今昔俱无深交,仅仍萍水相逢,大当家又何苦为他耗费如许心力?”
燕铁衣低沉的道:“要帮一个人,主要在於这人值不值得帮,而并非会着重在双方的关系上,朱世雄素有豪侠之行,仁义之举,为人光明坦荡,爽直磊落,是一个可相交之辈,也是一个晓忠知男的硬汉,如此豪士,任由他身陷囹圄,或於四面胁迫之中走投无路,岂不是一桩极为惋惜之事?”
姜宜呐呐的道:“如此说来,大当家是一定要周全他了?”
燕铁衣道:“一点不错。”
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渍,姜宜道:“大当家既然心意已决,我也只好尽力顺着大当家的意愿去做,但是,我的立场也很困难,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大当家多包涵。”
燕铁衣平静的道:“你尚未回答我,姜头儿,你能帮上多少忙?”
姜宜犹豫着道:“不瞒大当家说,以朱世雄犯下的案子,若全按法律定罪,终生监狱或是流放边关还算是轻处,判个监斩首也极有可能,大当家既要全力开脱他,我只有设法疏通‘金坛府’府衙的刑案,把案情化重为轻,去繁为简,大案变成小案,再求知府大人格外开恩,照是批结,那样判下来罪就轻多了。”
皱皱眉,燕铁衣不大满意的道:“就此结案不行么?还非得叫他坐几天牢不可?”
姜宜恳切又带着点委屈的道:“大当家,公门之中比不得江湖帮会,朝庭定下的律例明摆在那里,任何人要想徇情褊袒,也只能走律例的间隙,在同一法则的内容里求其轻者,要说像江湖帮会那般全凭当家的一句话便可完全开脱平反,实际上极不可能,以朱世雄的情形而言,恐怕连刑部大吏也一样做不到就此结案的程度。”
燕铁衣摇头道:“真憋扭,比较起来,似乎还是草莽山林之属逍遥自在,是恩是仇,也快意爽脆得多!”
姜宜叹了口气,道:“王法的定律是硬性的,那比江湖道的规矩能自己主宰去灵活运用?”
燕铁衣道:“便算如此,朱世雄将落个什么惩罚?”
估量了一会,姜宜道:“大概挨一顿板子,罚个三两年役是免不掉的。”
燕铁衣道:“太重了!”
姜宜忙道:“大当家,打板子有名当,事实伤不着他什么,罚苦役也只是个名词,我只要向里面关照一声,调他到个松闲所在,两三年呆下来,权当是养歇。”
想了想,燕铁衣道:“我还得问问朱世雄的意思。”
忽然,姜宜的神色变得悲楚了,他眼眸有点泛红的望着燕铁衣,嗓门沙哑的道:“大当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有些话如梗在喉,斗胆犯颜要向大当家禀告呈诉,以情感来说,大当家与我交识十有多年,时相过从,互为呼应,大当家待我素宽,我对大当家也尊仰有加,‘青龙社’助我甚多,然而大凡大当家一句交待,我亦无不全力以赴,以渊源而言‘青龙社’的大掌法阴负咎与我又是二十余年的金兰之好,如同胞生,是手足情,阴二弟的组合我一向视为我的奥援,我的根源,也是我的一个窝,我亲近‘青龙社’的每一个人,更仰望大当家的英明勇武,敬敬爱爱,莫此为甚,这种种般般的关系,是如何亲密挚诚?眼下遭遇到朱世雄的这一档事,大当家固是惜他的忠义豪迈,受他的慷慨耿直,但从那一方面讲,大当家也该顾虑到我的困难与立场,我的颜面及声誉,才不至於过分的厚此薄彼啊!”
燕铁衣和悦的笑了,他道:“姜头儿,我当然会对你的情形先做考量,以你能够顺应的权限范围为度,不使你太过为难,而我的目的只是和我商议如何来援救一个正遭追迫的可恕之人,也是我们的江湖同道,决非有任何勉强你或压迫你的企图,你说得不错,也是我要向你尊重表明的我断不白为了要帮助朱世雄而造成对你的伤害,无论是有形式无形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