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雄一下子跳将起来,他冲着燕铁衣,感激涕零的大叫:“是了,是了,老兄,一定是你帮我开脱了这场大难,老兄,老兄啊,你可真是我姓朱的命中注定要遇上的大贵人。”
燕铁衣微笑道:“你是条好汉子,我也想结交你,要结交一个朋友,总该为朋友做点什么才算诚心,你说是么?”
朱世雄直楞楞的看着燕铁衣,用那种直楞楞的情感在说话:“天下竟真有你这样的好人,这样见危伸援的好人……我,我怎的冲到今天方才遇上?”
运力拗脱朱世雄双腕上的手铐之后,燕铁衣随手抛在一边,在手铐“晃当!”的坠地声中,他又用力一拍朱世雄的肩头:“行了,别净扯这些,朱兄,来,我们商量点正经的。”
咽了口唾沫,朱世雄忙道:“但凭吩咐,老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燕铁衣道:“你的事,眼前算是暂且应付过去,可是尚未根本解决,对於姜宜,我有着承诺,承诺实现的那天,再配合上你的合作,才算彻底摆平了这桩麻烦!”
一边搓着腕上被钢铐久扣的部位,朱世雄急切的问:“莫非姓姜的不肯就此拉倒?老兄,你对他有什么承诺?我又该如何来与你合作!唉,这桩楼子可出大了。”
拉着朱世雄找了块平滑点的石头并肩坐下,燕铁衣耐心的道:“老姜宜买了我的薄面,答应以一个月的期限让我们筹还苦主的损失,他更允诺只须抵偿一半的实惯——约四万两银子,便可为你变更案情到最低的限度,大概只是挨一顿板子,再坐上个三年两载便算完事;朱兄,姜宜很帮忙,这已尽了他最大的力量,我对他的承诺就是一月之后,准时赔出四万两银子,要你合作的地方是请你同意接受这最轻的惩罚。”
朱世雄哭丧着脸道:“打家劫舍的罪名一朝按进官里,挨一顿板子坐几年牢,这已是莫大的宽容处置,我自然乐於接受,问题是,老兄,我到那里去弄这四万两银子?除非再干上一票,犹要碰上真正的肥羊才捞得满。”
摆摆手,燕铁衣笑道:“只要你答应投案,让姜宜交待得了就行,四万两银子的事,由我来负责,不劳你烦心。”
朱世雄表情痛苦的道:“但……但那是四万两银子啊,我怕一时还不出来。”
燕铁衣道:“谁说过叫你还来着?”
不觉睁大了一双眼,朱世雄难以置信的道:“不用还?你,你是说你替我垫上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却不用还?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事?”
燕铁衣安详的道:“这并不奇怪,朱兄,主要还在於某人值不值得我们这样关切与爱护;我曾向姜宜说过,钱财并非是衡量一切事物的准则,一个人的品格与气节,心性与本质,乃是积世上有价之财亦难相比拟的。”
朱世雄期期艾艾的道:“老兄……我只怕没有你预料中的那么清高,更没有你叙述中的那样超凡脱俗,充其量,我……我只是一个独脚强盗罢了。”
燕铁衣和悦的道:“强盗也分很多种,朱兄,你乃是此中最令人宽谅与钦佩的一种;不要妄自菲薄,你虽侧身草莽,仍有你存在的价值,至少,比某些冠冕堂皇之士,挂羊头,卖狗肉,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要高明多了,你实在,你坦荡,你磊落无私,这就够了,人,并不能从他的表面,从而断定他的内涵!”
朱世雄腼腆的笑了笑,道:“说了这么多,老兄,只有其中一桩我还听了不觉脸红,这一桩就是我还算得上实在,有什么表什么,心里憋不得一隐私,眼里看不得一点奸邪,直进直出,不会绕弯儿,不懂那套皮里阳秋,但,但这也值不上四万两银子呀!”
燕铁衣道:“值了,在我认为只这一桩已经值了,何况你的长处还多着呢?”
咧着嘴,朱世雄道:“这是一笔大数目,老兄,你可有了计较到那里去筹?”
燕铁衣道:“我有个朋友,很有点身家,我先找他去借。”
朱世雄道:“能一下子拿出四万两银子来,须要极厚的底子才行,老兄,可别为了我难为你的朋友……”
燕铁衣很有把握的道:“放心,难为不了他。”
朱世雄道:“不知你那朋友是作什么为生的?竟有这等的气派。”
燕铁衣淡淡的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买卖,只开着三家钱庄。”
又吞了口唾液,朱世雄呐呐的道:“‘只’开着三家钱庄?乖乖。”
忽然,他瞪大了眼,有些惊疑不定的道:“对了,老兄,你到底是什么来头,那一路的角色?你的武功根底相当深厚,连那最难缠,最不论情面的老公奴姜宜都要看你三分颜色,这还不说,你开口要借四万两银子的钜数,却口气轻松自在,好像寻常人去借四吊制钱一样的安闲法,而你举止雍容,神韵高华,看你年纪轻轻,竟威仪自露,你,你的底蕴恐怕大有不凡之处吧?”
燕铁衣道:“和你相同——我也只是一个江湖过客,绿林草莽,没啥可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