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五
艰辛的站立起来,樊大空的模样似一个梦游者,他哺哺着道:“走吧……是的,走吧,冲早都要走,冲早都要走啊……”
白影摆动着招魂旛,幡下的符指引导首樊大空颤巍巍的打转,只是绕看那幽暗的火焰打转,然而樊大空的表情却彷佛十分劳累,像是跋涉了千里长途那样劳累!
一个锦衣斑斓的身影便突兀的阻挡在樊大空面前,那身影混身是血,看上去猩赤褐红中一团模糊,青线的火苗子似在他的四周闪映,那回眩的光芒,更加反榇出这身影的幽忽虚幻,狞恶裹泛着这般湮远渺茫的悲哀。
樊大空双目突瞪着,喉咙裹‘刻’‘刻’有声:“‘修玄道’四师兄……”
血污的身影腔调低哑又苍凉:“大空,我已经在这里等你根久了,这里很冷,很暗,又很寂寞……”
樊大空绝望的喊着:“四师兄,我们真的已经死了?”
身影在摇晃,看上去像在飘浮:“你看看,你再好生感觉一下,大空,若我们还是人间世上的活人,会有这种浮游不定,飘荡轻忽的触受么?我们业已是无实体的鬼魂了,就像一阵风,一片云,随处幻移……。”
呜咽着,樊大空道:“可是……四师兄,我们死得多冤,又死得多不甘啊……”
血污的影子也在叹息,声调空洞:“不用悔恨什么,大空,这也是生命之神的安排,况且为了我们的灵魂得以安宁,圣主也会替我们报仇,举奉,‘解灵大祭’……”
樊大空怨恨的道:“这只是事后的追补罢了,当时我就三回‘鹰使’禀报,说只凭我们四个人恐怕不是燕铁衣他们的对手,要加派人力支持才行,然而‘居使’不但不接纳我的意见,反而责我没有信心,斗志差,过分高估了对方……”
咬着牙,他悲债的道:“如今可好了,我们‘阿难八修’两死两伤,‘修忍道’五帅兄,‘修奇道’六师兄也受了重伤,这么大的损失,全是‘鹰使’他们的差误与错失……”
血影沉沉的道:“死也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樊大空嘶哑的道:“话是这样说,但我越想越觉不值,那冬双青半路出家,投入我们‘黑图腾教’,只不过几年的功夫,居然已干到五大接引的首座‘血使’,连圣主也将他的不传绝技密宗支‘飞翼手’及‘大罗汉功’授予了他,这一遭更为了他死鬼老子的事,指令我们不惜一切牺牲做到‘解灵大祭’的目标,如今把我们兄弟也坑了个死,四师兄,真叫冤啊……”
影子动了动,低缓的道:“别嚷了,说不准冬首使他老爹的鬼魂就在前面,咱们碰得上亦未可定。”
樊大空摇头道:“‘解灵大祭’之前,谁也不情愿背着个包袱轮回转世,一个弄不好托生到仇家当了儿孙那才倒霉,冬老头儿也不过像我们一样,不知道在那条幽冥路上打飘吧。”
那血影在模糊的光晕里恍浮着,呢喃道:“只不知姓阴的现下如何?”
樊大空茫然道:“一得到‘青龙社’的人追来的消息,‘血使’他们连夜就押着姓阴的走了,连净身仪式也草草完结,这一刻,怕已过了‘石空堡’,出了长城喽……”
说到这里,他又环顾周遭,呐呐的道:“照说,四师兄,我们既已变做无影无实的鬼魂,应该想到那里就飘到那里,如今我倒打算着跟随‘血使’他们一路看看光景,说不定还能返回‘大王庙’一朝圣主。”
那血影苦涩的笑着道:“你这打算只怕要落空,我们现在是尚未着实的孤魂野鬼,且等着过轮回再转一世,如今走的是往地府中的黄泉道,那里任由我们晃荡得?再说,各方全有土地爷,而山有山神,门有门神,水有水神,火有火神,到处都在诸天神魔司管之列,无主无着的孤魂野鬼是没有法子闲逛得的,一个不巧,叫一把邪火或一记神雷炙着,就怕连一缕魂影也不见罗……”
樊大空祖丧的道:“四帅兄说得也是,看情形,我们只有暂且磨蹭在这里了。”
影子沉重的道:“也不见得就会磨蹭在这里,不论前程是凶是吉,是好是歹,总得往前走。”
樊大空喃喃的道:“我一步跨能飘出去十几丈,真个晃晃悠悠的不着实,对了,口也不渴,腹中不饥,人变成魂,就是这等模样了,唉……”
血糊糊的身影道:“但盼我们的牺牲,能叫‘血使’如了心愿,否则,死也白死了。”
樊大空沙哑的道:“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这一刻,他们必已出了长城了,说不定就在这一两天便可抵达‘贺兰’脚的‘青林屯’,凑合一番之后,就进入‘格腾里沙漠’。”血影冷淡的道:“‘青林屯’有什么好凑合的!”
樊大空的眼皮子在不住跳动,双顿也在微微抽搐,彷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也好像突然回忆起“人间世”上什么值得留意的美好事物:“四师兄,你怎的一变成了鬼,连阳世上的事情也忘了这许多?‘青林屯’馆裹,我们不是设有一处‘乐升馆’么?那里有肉有酒,还有些又媚又俏的娘儿们侍候着,这全是给出入沙漠内外负有任务的教友弟兄们准备的,记得年把前我还在‘乐升馆’享受过几天,看来,我是再也没有相同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