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目光一照,两人只觉两道清泉注入心底一般,说不出的舒服,顿时心中大生亲近之感。
大雪纷纷,依旧不缓,一阵寒风卷来,庙内篝火一阵乱晃。
两个孩童忙缩了缩身子。侧身避开,沾满污垢地脸上堆满笑容,看着他们。
“两位小妹妹,快快回火边吧!”孙玉如上前,拉起两个孩童,温柔的笑道。
杜文秀关上门,双掌一压,补门地树枝压紧,如竹排般。完全抵住寒风。
小三歪歪头,亮晶晶的大眼望着孙玉如:“这位仙女姐姐,你怎么晓得咱们是女儿身呀?!”
“嘻嘻,什么事能瞒得过姐姐我?!”孙玉如娇笑道,拉着两个女孩坐到火边,自包袱中取出两件衣衫,披到她们身上。
杜文秀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坐到另一边。与萧月生凑在一起。
孙玉如是个自来熟。见两个女孩可怜,心生怜悯。语气温柔可亲,那两个女孩也健谈得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萧月生大马金刀坐着烤火,微眯着眼睛,不时抿一口酒,杜文秀微阖眼帘,修炼内力,她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对於世事,淡漠得很,不荧於怀。
孙玉如拉着两个女孩,用外面的白雪洗了洗脸,顿时露出惊诧的神情,怔怔望着两人。
这两个女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雪白地瓜子脸,琼鼻樱口,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大眼如深潭,如宝石,闪着迷离的光芒,即使年龄甚少,仅是十三四岁,却已经是媚惑众生,让人沉陷其中,难以自拔,若是长大了,更是了不得。
“唉,怪不得呢,你们弄得那般脏!”孙玉如轻轻叹息。
“仙女姐姐,你是武林高手罢?”其中一个少女问道,歪着头,明眸眨动。
孙玉如点头,摆弄一下腰间长剑:“是呀,瞧着不像么?”
“当然像喽,真是威武呢!”两人忙不迭的点头,莹白的瓜子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一个女孩怯生生地开口:“仙女姐姐,你……你教我们武功好不好?”
“想学武功?”孙玉如一挑眉毛,抿嘴笑问:“学武功很累很苦,你们学它做什么呀?”
“有了武功,就不怕别人欺负啦!”两人大声说道。
孙玉如点点头,转身望向大师姐,杜文秀微阖双眼,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她又转向萧月生,低声道:“先生……”
萧月生摇头一笑:“你若喜欢,便带她们回去,禀明你师父,让她决断罢。”
孙玉如为难的叹息一声,摇摇头,烟霞派的弟子,人数是一定的,不能多招,也不能少招,所以,大师姐闭着眼睛,装聋作哑,便是拒绝。
两个少女怔怔望着她,满脸地希冀慢慢化为失望,深潭般的眸子闪着迷离的光芒。
孙玉如见了,心中难过,叹息着摇头:“不是姐姐不想收你们,只是门规森严,容不得我违逆。”
两女强笑一下,忙道:“不要紧地,不要紧的。”
但她们毕竟年龄,胸无城府,脸上地悲伤与失望却怎么也掩不住,流露出来。
孙玉如见了,更加心疼,明眸一瞥萧月生。暗叫一声:“有了!”
她转向二女,柔声笑道:“你们瞧瞧,能不能瞧出,咱们三个,谁地武功最高呀?”
“嗯……”两女聪慧,见到她的笑容。似乎有了主意,便精神一振,忙打量三人,清亮地目光在三人身上转来转去,最终落到萧月生身上。
“姐姐,是不是那位大哥呀?”一个少女小心的指指萧月生,忙缩回手指。
“嘻嘻,真是聪明呢!”孙玉如赞叹一声,笑问:“你们如何瞧出来的?!”
一个少女抿着嘴。风姿嫣然的笑道:“因为两位姐姐对那位哥哥都很好。”
孙玉如嘻嘻一笑,点点头。
拍拍两女,她挪了挪身子。慢慢凑到萧月生身边,淡淡幽香随之飘入他地鼻间。
她轻声道:“先生,你瞧她们两个,多么可怜!”
萧月生微微一笑,瞥她一眼,火光之下,她脸如红玉,娇艳绝伦,一双圆亮的眸子越发明媚。
她眸子弯弯。笑意盈盈:“先生,你一身绝顶的武功,若是就这么失传了,没有人继承衣钵,岂不是可惜之极?!”
“有什么可惜的?!”萧月生摇头一笑,一眼洞穿她的小心思,偏偏故作不知,道:“武功嘛,祸乱之源。失传了最好不过。”
孙玉如一滞,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先生……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她哼道:“你若是没有衣钵传人,百年之后,谁能记得你呀?!”
萧月生摇头,但笑不语。
杜文秀双眸睁了一眼,瞥一眼二人,随即合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孙玉如深深吸两口气。秀脸嗔意散去。又露出笑容:“先生,你看她们两个。年轻貌美,聪明灵慧,若是收做弟子,既能得承衣钵,也可在身边服侍,岂不是妙得很?!”
萧月生点点头:“嗯,确实妙得很,那你就收下她们罢!”
“唉呀!”孙玉如恨恨跺脚,又压不住火气,娇嗔道:“我若是能收,干嘛来求你呀?!”
“为何不能收?”萧月生疑惑地问。
孙玉如哼道:“咱们烟霞派有门规,不能随意收录弟子的!”
萧月生笑了笑:“你尽管收下,我去跟令师求情便是!”
“不成的,”孙玉如摇头,朝杜文秀那边呶了呶嘴:“有大师姐在,根本不成。”
“那你是想……?”萧月生似笑非笑地问。
孙玉如双手合什,哀求道:“先生,求求你,收下她们罢!……这两个小姑娘,父母都不在了,孤苦零丁的,着实可怜,若是不收留,很快会被恶人吃了的!”
萧月生打量一眼两个少女,点点头,她们姿色绝顶,若是被恶人瞧到,下场定会惨不可言。
萧月生点点头:“好罢,我收下她们了。”
“真的?!”孙玉如大喜过望,抓着他的胳膊问,秀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她地印象之中,萧先生固然剑法绝伦,脾气却也不小,求他做事,可是难如登天。
“她们可是愿意?!”萧月生指了指两个少女。
孙玉如转身,用力招手:“快快过来!……我为你们找了一个好师父,赶紧跪下磕头!”
两女对视一眼,略微犹豫。
萧月生微微一笑,暗自点头,看来,她们确实经历了艰难,知道人心的险恶。
孙玉如摇头,笑叱道:“你们这两个小姑娘,真不知好歹!……萧先生武功绝伦,便是我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
萧月生摆手笑了笑:“算啦,男女有别,她们不放心,本也理所当然。”孙玉如又急又怒,恨恨瞪一眼两个少女,摇头道:“你们呀,你们,我也不管啦!”
两个少女一时福至心灵,同时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徒儿磕见师父!”
萧月生摆摆手,笑道:“你们呀。可是被她骗了,我如今内力全无,只能嘴上说一说。”
两女怔怔然,转对望向孙玉如。
孙玉如白了他一眼,嗔道:“先生在自己弟子面前何须过谦!……你虽无内力,哪一个又能打得过你?!”
萧月生笑着摇摇头。转向二女,温和说道:“既已磕过头了,你们便算是我门下弟子啦,日后须得用心才是。”
“是,师父!”两女兴奋地答道,只觉得师父目光柔和温润,心中宁静喜乐。
“行了,起来罢!”萧月生一抬手。
二女起身,坐到萧月生身边。
孙玉如拉着二女叽叽喳喳的说话。知道她们姓宋,一个叫宋静思,一个叫宋静云。
她们之父本是一个穷秀才。只是一场重病,父母俱亡,两人也没什么亲戚,邻居帮她们将父母葬了,府上地泼皮无赖见她们孤苦无依,便占了她们的房子。
两女虽小,却聪慧过人,见他们没安好心,索性悄悄溜走。来到破庙中居住,抹黑了脸,故意穿得破烂。
好在登州府一向风调雨顺,没有天灾,老百姓甚是富裕,她们总能弄一些吃的。
自孙玉如口中,二女方知自己师父是如何的了不得,心下大喜过望,不时望他一眼。明眸如清波。
“文秀,玉如,你们过来。”萧月生起身,来到篝火旁空地上。
萧月生脚下踏着步伐,嘴上说道:“秘笈里的剑阵,繁复得很,我先传你们剑阵的步法。”
两人一听,忙紧盯他脚下,却觉得眼花。看不清楚。
萧月生踏过一圈。轻盈飘逸,停下来:“此谓玉兔步。尽扑朔迷离之能事,无人指点,断难看破。”
说罢,将其中法诀一一点破,脚下一沉,地上脚印清晰可见,宛如嵌在其中。
孙玉如大惑不解:“先生,没有内力,怎能如此?!”
萧月生摇头一笑,却是不说,其中奥妙,不知便是不知,说也说不明白,事关境界,说也说不明白。
传了玉兔步,师姐妹二人一边研习,一边切磋,二人俱是聪明绝顶之人,杜文秀仅是循着他地脚印,走过十遍,便已是掌握,孙玉如走了十三四遍,也已习得。
二人用来切磋,发觉此步法神妙无方,扑朔迷离,施展开来,即使对方凝神观察,也难揣测出下一步踏在何处。
习了此步法,两人的武功无异陡升一大截。
任两人研习步法,他将宋静思与宋静云姐妹二人拉到一旁,细细传授,是一套入门的运气口诀。
二女都识得字,聪慧过人,萧月生讲解之后,她们便开始盘膝坐下来,闭上眼睛,开始修习内功。
庙外,雪渐渐下得小了,由鹅毛大雪变成了碎屑般的小雪,慢慢的,雪停了下来。
天空乌云散去,但天色已经不早,已近傍晚。
“先生,我去喂马。”孙玉如拉开门,一缩身钻了出去,步履轻盈,飘逸如灵燕。
孙玉如喂马时,嘴里嘟嘟囔囔,跟马儿说着话,马儿也跟她撒娇,斜过头,让她帮忙挠痒。
正玩闹得不亦乐乎,她忽然一顿,压指唇前:“嘘”
马儿如通灵性,顿时止住,一动不动,如成泥俑。
孙玉如侧耳倾听,内功集於耳,天地间一切声音变大,隐隐的,脚步声传来,急匆匆,枯枝压断无数,转眼地功夫,已经来到了树林中。
她身形一晃,出了马棚,缩身进了破庙。
“先生,又有人来了,是高手。”孙玉如转身堵上庙门,来到萧月生身前,轻声道,看了一眼墙角处的两女。
两女盘膝端坐,微阖眼帘,身子挺直,宝相庄严,宛如佛母一般端雅秀美。
“嗯,看看再说。”萧月生点点头。
杜文秀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随即又合上,继续修炼。
脚步声响起,来到庙前,清朗声音响起:“五师兄,这里有人!”
另一个声音传来,略微沙哑,中气不足:“嗯……,三匹马,是三个人,雪上无脚印,应是前来避雪的,……进去看看罢。”
“是。”
脚步声临近,门被缓缓推开,一阵寒风涌进来,篝火晃动几下,一个道士跨步进来。
他按剑而立,目光如电,在庙内诸人脸上掠过,最终停在萧月生身上。
火光之下,孙玉如微眯明眸,打量来人。
此人约二十四五岁,修眉朗目,顾盼神飞,站在门口处,宛如一株玉树临风而立。
“贫道有礼!”他手松开剑柄,稽首一礼,声音俊朗。
萧月生微微颌首,淡淡微笑,孙玉如黛眉一挑,瞪着他轻哼一声,一言不发。
杜文秀一动不动,似是入定,又似一尊白玉雕像。
青年道士神情微愕,但见萧月生没有内功,其余二女虽然不俗,却并非自己担心之敌,放下心来,没有见怪,又一稽首,朗声道:“贫道与师父想借贵地歇息一会儿,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萧月生一抬手,温声道:“道长请进罢,这里本就是无主之地,毋须客气。”
认出这是泰山派地道士,孙玉如转头望萧月生,见他中自己打了个眼色,只好憋着气,恨恨的紧闭嘴巴。
此时,宋静思与宋静云两女睁开眼,低声道:“师
萧月生神情温和,轻声问:“坐不住了?”
“嗯。”宋静云点头,轻声道:“坐一会儿,腿麻了倒不要紧,可是后来,就怎么坐也坐不住,浑身难受得紧。”
萧月生点点头,人们开始打坐时,都有这一关,是因为内气不畅,心猿未拴之故。
萧月生轻声道:“待会儿,我教你们一套步法,平常无时无刻都要按着这个步法走。”
他们师徒在窃窃私语,房门再次打开,青年道士搀着一人进来,是个中年道士,神情萎靡不振。
他须眉白了一半,五官端正,脸色却苍白得没一丝血色,嘴角处隐隐未拭净的鲜血。
青年道士将门关上,来至火堆旁,慢慢放下中年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