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语。
李指挥使轻迈步,来到房门前,拉开门走出去,站在台阶上。
此时,台阶下面已经醒了不少人,多数都是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发呆,刚才那一幕令他们心有余悸,若是啸声再响一会儿,如今怕是小命已经没了。
如此强横的内力,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中震憾,久久难以伏平。
有的人闭嘴不言,沉浸在震憾之中,也有的人低声议论,忍不住想跟别人说一说,故传出嗡嗡之声。
李指挥使站在台阶上,手按剑柄,双眼一扫众人,沉声哼道:“住嘴!”
众人顿时噤声,不发一言,齐刷刷的朝他望去,眼中透出询问之意,王爷究竟如何,关系着他们的生死。
他冷哼一声:“宋老正在屋里替王爷疗伤,你们胡言乱语,若是扰了宋老,我拿你们是问!”
他语气严厉,众人却皆是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绝出逢生般的庆幸之意。
他们个个都不是笨人,本以为王爷已经殒命,他们身为侍卫,也难逃一死,不成想,竟没有这般坏。
听指挥使的口气,好像王爷只是负了伤,并没有死,如此一来,虽然有罪,却并不会死。
他们心如猫挠,却强忍着不说话。
有一个人站出来,低声问:“指挥使,王爷他……?”
“王爷伤得不轻,看看宋老的手段罢!”李指挥使摇头叹息一声,一脸的沉重。
“那……”那人身形魁梧,脸方口阔,也是一个壮实汉子,看起来是个鲁直之人。
李指挥使点头:“嗯,吉人自有天相,王爷身份尊贵,自有天佑,看来并无性命之忧!”
“谢天谢地!王爷千岁!”那大汉忙双手合什,忙不迭的赞叹,一脸欢喜。
“行了,废话少说,莫据了宋老运功,你们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莫动!”李指挥使一挥手,低声沉喝,横了众人一眼,眼光如电,转身拉开房门,进了屋子。
院中诸人脸上俱是喜色,王爷不死,他们的小命也算是保住了,真是谢天谢地!
李指挥使刚一进来,便见宋老者缓缓收回双掌,在胸前慢慢平压,正在敛气收功。
他忙迈步过去,凑到他近前,低声道:“宋老,如何了?!
宋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双眼神光灼灼,宛如实质,能直透人的灵魂一般。
他叹息一声,摇摇头,道:“王爷的命,算是捡回来了,……但是,王爷脑袋里好像有一股气息盘旋着,我武功低微,不敢轻易去触动,王爷怕是无法醒过来!”
“这如何是好?!”张传铭急道,看了看瑞阳王,见他一脸沉静,微露一分笑意,像是陷入一场美梦之中。
宋老者长长叹息一声,摇头:“唉……,我武功不成,内力控制达不到精微之境,若是不想救王爷,需得向禁宫……”
“需得请禁宫的高手么?”李指挥使脸色一暗,沉声问道。
宋老者抚髯叹息,慢慢点头:“天下间,也唯有他们,才能救得了王爷……”
“宋老,请少林寺的和尚,如何?”张传铭双眼转动,忽然一停,忙问道。
“嗯,久闻少林方证大师易筋经内力精纯无比,或可一试!”宋老者缓缓点头。
他也知道,看上去,伤王爷的,便是禁宫大内的高手,若是再去求救,无异於自寻死路,说不定,那人如此做,只伤不杀,便是为了这一步呢!
虽然对这些少林和尚不屑一顾,但也明白,这帮和尚一心精修武功,内力精纯,却是不容置疑。
“我马上动身,亲自去请方证大师!”李指挥使沉声道。
张传铭眼睛一转,忙道:“指挥使,我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看了他一眼,李指挥使点点头:“嗯,好罢!”
夜色低垂,月亮皎皎,已经斜过了正空,清辉仍旧柔和而明亮。
观云山庄笼罩在夜色之中,透出静谧气息,但远远看去,山庄上空光毫隐隐,仿佛夜明珠发出的柔光,似是一座仙宫。
观云山庄内,一排排的灯笼都被点亮,照得山庄亮如白昼,即使晚上睡觉,山庄内仍旧灯火通明,仿佛不夜之山庄。
睡觉之时,唯有各自的卧室光线暗淡,方有夜晚的气息。
观云山庄的后花园,小亭之中,一颗夜明珠嵌在亭顶,散发着柔和的清辉,小亭沐浴在这般清辉中,小亭四周,水光闪动。
萧月生与江南云的身形蓦然一闪,出现在了小亭中,仿佛自虚空中推开一扇门,踏步过来。
江南云放下手上的朱漆大木箱子,萧月生忙皱眉:“轻一点儿,莫要弄碎了!”
江南云嘻嘻一笑,忙道:“师父放心罢,我自然有数,便是鸡蛋也碎不了!”
她恢复了糯软如蜜的声音,与她妖媚治荡的面具相配,越发诱人,令人血气贲张。
萧月生横她一眼,摇头一笑,打量她一眼,又是一笑,道:“摘下面具罢!”
“不,我先回去看看,这幅面具究竟是何模样!”江南云一捂脸庞,咯咯笑道。
“老
姐,你们回来啦?!”小荷一身绿衫,如一道清风飘秀美动人,眼波流转,说不出的迷人。
“小荷妹子,我这张脸如何?”江南云转头过来,笑盈盈的问小荷道。
虽然萧月生与江南云都戴着面具,小荷却能笃定是二人。
荷打量她一眼,抿嘴轻轻一笑。
“好小荷,快说说,究竟怎么样嘛?!”江南云跺跺脚,轻声嗔道,白了萧月生一眼。
“小姐,我可说不好,你还是照着镜子看罢。”小荷抿嘴笑道。
江南云身形一闪,出现在空中,随即一隐,消失不见,仿佛钻到了虚空之中。
萧月生摇头一笑,在脸上轻轻一抚,面具顿时化为一个肉色的小球,在掌心转动。
他自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将小球倒入瓶中,收回怀中。
荷睁大明眸,看他一举一动,见他收回去,问道:“老爷,这便是你做的面具么?”
萧月生点头笑道:“怎么,你也想要一张?”
荷低下头,轻点一下,小手揉了揉衣襟,粉颈通红。
萧月生摇摇头,呵呵一笑,点头道:“好罢,就给你一张,小心使用,莫惹麻烦!”
荷急忙答应一声,抬头望他,秀美脸庞满是惊喜。
萧月生自怀中掏出原本那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肉色小球,宛如丹丸大小,送到她跟前。
她小心接过来,雪白晶莹的小手托着,放到眼前,仔细打量,仍觉得神奇,这么一个小东西,竟能变成一张面具,一旦戴上去,便换了一个人,委实奇妙无比。
萧月生微微一笑,看着她童心未泯的模样,心中一片喜乐,经过一夜的杀伐,虽无什么危险,却也觉累了,看到小荷秀美的笑脸,心情大好,完全放松下来。
江南云忽然现出身形,脸上仍带着面具,轻嗔道:“师父,这张脸不像什么好人!”
萧月生摇头一笑,懒洋洋的道:“又不是真的,好了,快卸下面具罢!”
江南云点头,双手一抚,面具登时化为一个小球,萧月生一招手,便自她手上飞起来,落到他手上。
自怀中掏出瓷瓶装了,拍了拍巴掌,道:“好了,一晚上也累了,回去睡罢!”
江南云忙道:“师父,等一等嘛,咱们说说刚才的事罢!”
萧月生眉头一皱,淡淡扫她一眼,沉下脸来:“有什么可说的?!……睡觉去!”
江南云见状,若有所悟,吐了吐香舌,对小荷道:“师父真凶,咱们回去罢!”
荷轻轻一笑,没有说话,秀眸轻瞟一眼萧月生,忙转开眼睛,不敢再看。
萧月生提起朱漆大木箱,踏着回廊,轻飘飘进了寒烟阁,转眼之间不见。
江南云轻声道:“小荷妹子,你也回去罢,可是吵醒你了?”
荷摇头:“不要紧,我正在练功呢,……小姐,明天可在山庄吃饭?”
江南云想了想,点头道:“嗯,师父不会很早醒来,应该是在庄里吃。”
“嗯,那我回去啦,……先给老爷送一壶茶。”小荷点头,跟她告辞。
江南云摆摆雪白玉手,示意她走罢,一手支着臻首,怔怔看着小亭斜上方悬着的一轮明月。
荷走了,不见人影,她仍怔怔望着天空。
荷很快再次出现,一手托着木盘,盘上放着茶盏与茶壶,共有两套,来到她身边,将茶盏与茶壶放下,然后嫋嫋而去,步态轻盈的进了寒烟阁。
待小荷自寒烟阁出来,消失在月亮门后,江南云忽然一飘身形,一晃而消失在小亭中。
寒烟阁中。
萧月生坐在轩案前,慢慢翻看着一本书,神情悠闲,手上拿着一盏茶,冒着丝丝热气,清香四溢。
看到江南云蓦然出现,他并不惊讶,只是懒洋洋打量她一眼,轻哼一声:“你终於还是来了!”
江南云嘻嘻一笑,上前帮他斟满茶盏,笑道:“师父,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不杀了那个什么王爷?!”
萧月生放下茶盏,放下书,推开轩窗,一轮明月挂在窗外,明亮皎洁。
清风徐徐而来,吹动着屋里的轻纱幔帐。
萧月生打量着这轮明白,叹息一声,道:“这个王爷,杀了他倒容易,不过,麻烦无穷,还是留他一条性命罢!”
“真的么?”江南云绝美脸庞满是不信。
别人看来,师父的胸襟如海,远超常人,她身为弟子,却是了解,师父性子并不宽和,只是懒得计较,看不上眼罢了,一旦是他重视之事,可是小气得很。
像这般大仇,莫说是那什么王爷
了大师伯,便是伤了大师伯,师父也不会饶了他,何^7已死?!
萧月生淡淡一笑:“若是这么让他死了,太过便宜了,还是活一阵子罢!”
他当初一掌下去,直接震散了瑞阳王的生机,摄取其魂魄,不过,后来一想,却是并不让他死,而是将魂魄逼回体内,让他成为一个白痴,再活一年半载。
若是直接取其性命,清平帮与长沙帮,皆会烟消云散,这有违大哥潘吼的心愿,辛苦开创的长沙帮便是他的命根子。
纵使清平帮中高手如云,长沙帮实力不凡,但与整个朝廷相比,却难生存。
朝廷乃是举一国之力,精英无数,高手无数,难以揣度。
练武之人,并非都是不服教化之辈,真正的高手,常常是文底深厚,一个斗大字不识之人,除非天赋惊人,否则,断难有什么大成就,武者必须在佛道之学中汲取感悟。
“原来如此……”江南云抿嘴轻笑,点点头,问道:“师父,你箱子沉得很,装着什么呀?”
萧月生淡淡道:“这个王爷,喜好玉石,我顺便借来一用。”
“嘻嘻,借玉,可是雅事呢!”江南云抿嘴轻笑,眼波流转,妩媚诱人。
萧月生轻叹一声,脸色沉重,摇头道:“你道你大师伯为何被人所杀?”
“我一直想问,怕惹师父伤心,不敢问。”江南云轻声说道。
萧月生站起来,转身望向挂在窗外的明月,脸色落寞,现在,想找个人开怀痛饮,却是寻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心中一酸,忍不住要仰天长啸。
“师父……”江南云感觉到师父的悲伤,柔声唤道。
萧月生甩开迷雾般的思绪,叹息一声:“你大师伯是却盗取宝玉,被瑞阳王发觉,派人杀了他。”
“原来如此!”江南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怪不得师父如此伤心,竟是如此!
她心头一叹,眼睛发酸,忽然替师父伤心,如此好友,如今失去,师父定然伤心难过。
她恨恨哼道:“师父,那个王爷,确实该杀!”
萧月生摇头,苦笑一下:“即使杀了他,又不能使大哥复生,又有何益?!”
他有些懊恼,自己修为不深,元神不够敏锐,若是前世,身边诸人一有难,
这一世,太过重视筋骨,想要修成不坏之体,对於元神的修炼,远远不够。
随即,他又将此念头压下来,知道此乃无益之念,人死如灯灭,若是魂魄寻不到,便会踏入轮回之路了。
不过,他现在却有一个法子,乃是寻魂之术,乃是一个深奥之极的道法,并无把握,不能与旁人说。
他搜集那一箱子宝玉,便是为了这一项奇术。
寻魂之术若能成功,七天之内,便能寻回大哥的魂魄,凝於一个阵法之中,保存完好,不入天地轮回。
如此一来,待他修道大成,便能将其魂魄重新归入身体中,便是所谓的还阳。
但他魂魄如今散於体外,已过了数日,必有损耗,若是太晚,影响甚巨,不能耽搁。
想到此,他心中忽然焦急,道:“好了,南云,我要布置阵法,你先回去休息罢!”
“师父,要不要我帮忙?”江南云忙问。
萧月生摇头,摆摆手:“明天说不定需要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关键时候要顶起来。”
“是,师父,我先回去啦。”江南云见他沉着脸,威严逼人,忙应答一声,出了屋子。
第二日,自南雨楼出来,江南云登上寒烟阁。
在门外听了听,想知道师父是否已醒来。
“进来罢。”萧月生的声音自里面传来,飘忽莫测,江南云吓了一跳,觉得师父中气虚弱,好像受伤了一般。
她忙推门进去,萧月生正盘膝坐在床榻上,脸色雪白,眉宇间一片憔悴。
她吓了一跳,身形一晃,出现在榻前,焦急的问:“师父,这是怎么了?!”
萧月生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紧,咱们去长沙帮罢!”
江南云忙一按他,不让他起床,焦急的道:“师父, 你的伤还没有好,是不是?”
罢,探手抓起他手腕,一道清气溢出,流入萧月生身体里,迅速的游行一周天。
萧月生微微一笑:“不要紧,我伤的不是身体。”
江南云疑惑的望他,据她所察,师父身体无恙,并无受伤之兆,着实奇怪。
“师父,你哪里受了伤?!”江南云紧张的问。
萧月生摆摆手:“好了,莫要大惊小怪的,死不了人!”
他又指了指身前的几枚莹白玉佩,低声道:“将这些收着,待一会儿要用到。”
他声音轻柔,中气不足,给人捉摸不定,似是在远处说话,又似是在近处,古怪异常。
“这些是……?”江南云才看到这些玉佩,个个温润晶莹,似乎有光华在里面游动,有了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