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琳道:“潘大哥要举行海葬,需得大哥亲自执行,灵柩会先运往观云岛。”
两人奇怪,虽然海葬并非稀奇事,很多行船海上之人,若是有病,或是意外,死在船上,无法送回遗体,便举行海葬,实为逼不得已,并不是什么好的葬法。
人们的思想中,入土方为安,不能入土,总是遗憾,为何潘吼竟会如此?!
二人望向仪琳,仪清师太问:“掌门,潘帮主为何海葬?”
仪琳摇头:“我也不知,……听说,是大哥的主意。”
听说是大哥吩咐,她便未曾细想是否合适,见两位师姐露出疑惑,她便笑道:“大哥吩咐的,总是没错的。”
仪和师太嘴皮动一动,终是没再多说,掌门对其大哥如此盲从,不是什么好事。
但此事已经进言数次,掌门师妹答应得挺好,过后故态复萌,根本没什么用。
恒山派的掌门在,潘吼的葬礼隆重之极,半个临安城的人都过来观礼。
恒山派乃是五岳之一,而今,更有传奇人物,恒山派新一代掌门仪琳师太,人们更要过来看一看,长长见识。
她当日在长沙帮总坛诵经,已被传得神乎其神,似乎成了观音菩萨转世。
在人们的注视下,仪琳与齐元翰护着车驾,车上拉着潘吼的灵柩,朝东而去,是要到海边搭船,举行海葬。
对於这个决定,临安城中的人们大感古怪,好好的,怎么要举行海葬了。
长沙帮诸人,虽有反对,但齐元翰说出,此决定出自师叔萧一寒,众人皆噤声,不复多言。
长沙帮本就有船,且有一艘极豪华的大船,便用此船载上灵柩,朝着观云岛而行。
夕阳西下,将要落下去,照得海面火红一片,宛如一块无穷大的红锦,绚丽动人。
除了几个水手,船上仅有齐元翰与仪琳二人。
仪琳一直站在船头,齐元翰劝她回去歇息,海风凛冽,贬针入骨,莫要吹伤了自己。
仪琳摇头,只是不言,望着东方,明眸没有焦距,闪着迷离光芒,黛眉间蹙着欢喜。
齐元翰无奈,仪琳毕竟是他的长辈,唯有站在船头,陪着她受冷风吹拂。
他深厚的内力派上用场,在经脉内浩浩荡荡运转,循环不休,周身如置温泉之中,刺骨的寒冷乍一及体,便被化去,如小河水流入大海之中,融於无形。
他不时以余光看一眼仪琳,怦然心动,她轻轻蹙眉,弥漫着楚楚动人的风情,与圣洁的气质相融,男人见了,莫不心生怜惜。
仪琳心神飞驰,早在百里之后,并未觉这个晚辈的异样,脑海之中,皆是萧月
一动,一皱眉一微笑。
“师太,快要到了。”齐元翰忽然道。
仪琳一怔,明眸恢复清亮,转头望他:“要到观云岛了?怎么不见影子?”
齐元翰恭声道:“师太,观云岛被师叔设了阵法,远处看不到,到了近处,方能觉察。”
“原来是这样。”仪琳点头,恍然大悟。
她内力深厚,清心诀进境极深,五官敏锐超人,目光所至,千米之外,如在眼前,却看不到观云岛,自是咄咄怪事。
“快一快,再快一些,马上便要到了!”齐元翰看出仪琳的焦急,朝下面喝道,声如洪锺,直贯入下面船舱的水手们。
“是,帮主!”他们大力吆喝一声,喝起了号子,船顿时加速,陡增几分。
大船如犁,在海面上犁地,两旁海浪翻滚,让出一条通道,容大船飞速驰过。
道道白浪溅起,拍打着船舷,声音甚大。
仪琳左手佛珠拨动极快,双眼紧望远处,一动不动,如一尊玉女雕像伫立风中。
忽然,齐元翰大叫:“到了!到了!”
他转身对仪琳道:“师太,咱们到观云岛了!到了!”
仪琳一动不动,双眼紧盯着远处,一个小岛隐隐约约,浮现在浓浓雾气中,仿佛海市蜃楼。
凭仪琳的眼神,她可洞察白雾,看到观云岛。
她看到了观云岛上站着的萧月生,看到他正冲着自己挥挥手,微微带笑。
“大哥!”仪琳喃喃自语,一阵海风吹来,将她的低唤声吹散。
齐元翰站在她身边,听清了她的喃喃低唤,忽然之间,他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妒嫉。
他妒嫉萧月生,他能听得出,仪琳喃喃低语所蕴着的柔情万种,荡气回肠。
如此圣洁,如此无瑕,像明珠玉露的圣女,竟动了凡心,即使萧月生是他师叔,他仍难抑嫉妒。
“仪琳妹子。”温润的声音响起,萧月生蓦然出现在船头,一袭青衫,海风鼓荡,猎猎作响,他正一脸微笑望着仪琳。
仪琳明眸凝视,轻声道:“大哥……”
“呵呵,好妹子,不出我所料,你终於还是来了!”萧月生呵呵笑道,大手拍一拍仪琳的肩膀。
仪琳紧盯着他,抿嘴道:“潘大哥身殒,我岂能不来?!”
“呵呵,元翰还没告诉你罢?”萧月生笑眯眯的问,扫一眼齐元翰。
齐元翰忙躬身,抱拳道:“见过师叔!……没有师叔之命,弟子不敢妄言!”
“嗯,你还稳重。”萧月生点点头,目光一凝,亮如闪电,直刺他双眼。
齐元翰心中一凛,只觉他目光望穿他的身体,直射进他心底,心中所有想法一览无遗。
“大哥,究竟怎么回事?”仪琳笑眯眯的,歪头问道,先前的圣洁不再,仿佛变成了一个平常的小女孩。
在萧月生跟前,她一切身份消散无踪,恢复本我,不必压抑与掩饰,一腔思念在见到他时,化为惊喜,随即心中一片祥和,说不出的舒服安宁,比诵经更加安乐。
“大哥运气极好,我已经收了他魂魄,定住他身体,待日后我修为精进,能令他还阳。”萧月生呵呵笑道。
仪琳怔了怔,仔细看看他,又看向齐元翰。
萧月生大笑:“哈哈,妹子,你是不是在想,大哥我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真……真的能救回潘大哥?”仪琳小声问,秀脸烫,刚才真的闪过此念。
萧月生笑着点头:“妹子,我何时说过假话?!”
正说着话,江南云一身月白罗衫,飘飘而来,落到船上,笑盈盈道:“见过师叔!”
仪琳忙伸手,托住她胳膊,笑道:“南云不必多礼啦。”
仪琳忽然省起,忙转身问萧月生:“大哥,怎么不见大嫂呢?”
萧月生一指前方,笑道:“喏,那不就是?”
他手指方向,刘菁凌波微步,踏着海面缓缓而来,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衫,衣袂飘动。
她脚下一踏,冲天而起,跃到大船上空,慢慢落下来,仿佛一片白云飘下来。
仪琳上前拜见,神情亲热。
大船之上,诸人皆无悲哀之气,既然萧月生说,人能救活,她们便也相信。
齐元翰站在一人多高的墓碑前,一动不动,凝视着眼前石碑。
花岗岩石碑上刻着他师父潘吼的名讳,与真的墓碑一般无二,几个字龙飞凤舞,如欲裂石而出,正是萧月生的手笔。
刚才,他们将潘吼的身体送到这座墓里,小心安置好了。
这座陵墓,颇是宽敞,约有十余米长,六米宽,与一座小院无异,布置简单,设有阵法,里面透着森森寒意,像是钢针一样扎人。
处在这座阵法之中,即使没有魂魄,潘吼的身体也不会变质,也不会衰老,反而会不断的滋养、修复,比从前更好。
这座阵法,布置起来甚是吃力,萧月生用完了自王府带回来的那些美玉。
有这座阵法在,将来潘吼还阳的机会大增,萧月生心中笃定得很,只要修为足够施展返魂,潘吼可重活过来。
只留下齐元翰在这里守着,其余诸人,各做各的事情。
萧月生拿着鱼竿,到观云岛的最东头钓鱼,仪琳跟在他身边。
鱼竿架在一旁,萧月生倒在桃木躺椅上,一手拿卷书,慢慢翻看,另一手拿着白玉酒杯,不时轻抿一口,神情惬意悠闲。
仪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托着下颌,明眸眨动,打量着萧月生,微微含笑。
清风徐徐而来,自海面上掠过来,带着淡淡的湿气,却没有腥气,却是被微尘阵消去了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