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凝露抬起头直视比他微微高出一些的李青霄，看着他丝毫不带一点波动的双目，还有那副淡然的表情，本就惨淡的神色更加泫然欲滴，惹人怜爱，银牙像是要咬破嘴唇般，酝酿了许久之后才道:“你那日当着我姥姥和母亲的面，说云亭只是我们两人发生的意外，是不是……真心话?”

看着左凝露脸上带着一丝希冀，仿佛溺水者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殷切神色，李青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还是那副波澜不惊，带着股淡泊与平和，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仿若击穿了左凝露的心脏，两行清泪瞬间涌出眼眶，整张脸色瞬间惨白，身体颤抖了一下，气息也跟着瞬间萎靡。

犹记得七十多年前初见时，左凝露的性格是清冷孤傲敢爱敢恨，从不拖泥带水，且容易愤怒的，她眉心处的水滴形印记，就是她情绪的窗口，往日情绪只要一波动，眉心处的印记就会染上一层寒霜，化作冰凌，此刻却一丝变化都没有，甚至变得还有些黯淡了。

时间终究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这么多年不见，你变了，以前我可从未见过你哭！”

左凝露对李青霄这句话像是置若罔闻，情绪全然只停留在他刚刚那个点头上面，数十息之后泪水才逐渐收拢住，可她又像是不死心一般，继续问道:“这么说，你对我从未动过情，我们之间从来都只是意外，若是没有云亭，你永远都不会想起我，即便是现在，你也只是单单看在云亭的份上，才会来北寒岛救我，对吗?”

脆弱的话语伴随着汹涌的泪水流出，左凝露的情绪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看着多年前那个在自己面前如九天仙女蔚然傲绝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凝露上人，已经卑微到连一个普通凡尘女子都比她要自信，李青霄足足沉默了二十多息的时间。

李青霄这一轮长时间的沉默，也让左凝露惨淡的美眸中逐渐升起了一丝神采，仿佛又在她心中点燃了一丝希望，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青霄，两人的距离仅有两三米远，连李青霄身上的气息，她都能嗅到。

良久过后，左凝露倏然抬头，面前的李青霄已经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一块白色的碎布悬浮在她的眼前，还有李青霄一句轻描淡写，却残忍至极的话语。

“凝露上人，若无当年凉亭意外，你我二人本就不会产生任何联系，但你是云亭之母，我为云亭之父既已成事实，我便不会再去推卸责任，只是你我之间除了这层关系之外，确实再无其他关系了，这一点青霄可以笃定，上人也能想通才对。

凉亭白衣物归原主，你我今后便是路人！”

………………

凉亭白衣物归原主，你我今后便是路人

左凝露听完李青霄的这句话，手中死死攥着那块白色碎布，嘴里不停呢喃着最后那句话，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有绝望的神情与逐渐黯淡的神色。

她自是一眼就能认出这块白布，就是当年凉亭之事的证据，此刻李青霄把它交给自己， 再加上这句话，与她断绝关系的意思，太过明显了。

左凝露无声的哭泣并未持续太久，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从旁边轻轻搂住她，闻到姥姥沈芷雨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左凝露满腔的委屈与伤心，顷刻间再也掩饰不住，眼角的泪水决堤一般，往下流个不停。

看到外孙女如此伤心的模样，沈芷雨这个当姥姥的自是心疼不已，先是暗暗骂了李青霄两声，然后一直不停的轻拍左凝露的后背，轻声安抚她，直到左凝露的声音略微变小了一些，她还以为左凝露情绪已经开始好转了，可低头一看，发现左凝露眉心处的印记居然有一丝金色纹路在流转，顿时脸色一变。

寒渊一族并非玄源界本土种族，祖师覆妖圣君陆古鸣曾留下话，若是寒渊一族金纹复苏，离灭族之灾就不远了，看到左凝露情绪波动居然影响如此之大，她此刻自然是心神惊惧，知道再不稳定左凝露的情绪，后果不堪设想。

“傻孩子，那李青霄是骗你的，你看不出来么?”

听到姥姥的话，左凝露只是木然抬头看着她，明显心里还并未选择相信，眉心处水滴形印记的金纹，依旧还在流转，且愈发明显。

沈芷雨赶忙开口道:“若是真对你无情，这块白布，他岂能带在身上近四十年，他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如此对你的，姥姥不会骗你的！”

听到这句话，左凝露脸上的木然才逐渐开始破冰，尽管神色中还是带着一丝怀疑，但瞳孔中已然开始亮起一丝神采了。

“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他亲口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