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上,只是简单勾勒了几朵白云,连线条都十分随意,可恰恰是这份随意,无形中衬托出了画师的技艺之高。
然而石小乐看到的却不是云,是风。令云产生种种变化的,岂非正是天上的风?
久久沉浸在画卷中,等回过神来,石小乐惊骇地发觉,自己的风之真意居然有了不少的提升。
见姑娘正望着自己微笑,那对翦水秋瞳没有焦距,却好像看清了自己的表情。石小乐下意识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给自己取名,叫水伶俜。”
石小乐听得暗皱眉头。
伶俜,乃孤独之意,这是在诉说自己的际遇,还是表明自己甘愿孤独?
“在我房中,还有许多幅无聊时自娱自乐的画卷,公子可有兴趣一一观看?”
石小乐连忙站起,拱手道:“有劳姑娘了。”
一幅画,就让他对风之真意的领悟提升了很多,石小乐忍不住想看看,其他副画又会如何。
水伶俜的画技,绝对达到了宗师之境,至少以石小乐的眼光,从未发现有人能在此道上与之一较长短。
更可怕的,是此女对所画之物的理解。
任何人只需看上一眼,就能清晰领悟画中所表达的意思,但往深了想,偏偏会发现寓意不止一种,而是千百种,让人混混沌沌。
一幅画,便是一个世界。
石小乐越看越惊,此女的精神境界之高,简直可用匪夷所思来形容,试探道:“姑娘深藏不露,若有武功在身,定是天下绝世高手。”
水伶俜扑哧一笑:“公子是不是怕了?”这一霎那调皮的风情,令天台崖上的壮丽风光都失了三分颜色。
石小乐迅速收回目光。
以他的感知力,当然知道水伶俜毫无内力,甚至体质比普通人还弱一些。只不过,接触越深,越觉此女深不可测,谁知道她是不是在身上动了手脚,让人看不出来。
水伶俜自顾自地喝茶,石小乐则看着摊在地上的画卷。每一个笔触,都仿佛火星,抆出他的灵感之花,让他深受启发。
等到他将所有的画卷看完,天上已升起了一轮弯月。
不过天台崖上,依旧亮如白昼,与外界的朦胧清辉形成了鲜明对比,恍如一角仙境。
据水伶俜所说,这是她学了诸多阵法后,自创而出的聚光阵法。石小乐听得暗暗心惊,创造阵法和学习阵法可不一样,前者比后者难了不知多少。
即便是阵法宗师,一辈子也创不出多少种阵法,大多数都是传承自古人。
“今日多谢姑娘赐画之恩,令在下少走了许多弯路。”
石小乐发自真心道。
有了今日的积累,他至少有七成把握,在接下来一年内,全面提升真意层次。
水伶俜笑笑:“公子灵慧天成,根骨奇佳,小女子的几幅拙作,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话音稍顿,又道:“假如公子有兴趣,明日可以试着自己作画,或许能令你有不同的感悟。”
“这绝非是浪费公子的时间,需知天地万物,殊途同归,武学亦如此。公子以剑入道的同时,适当尝试一些别的道,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定会有超乎意料的收获。”
若非石小乐镇定过人,几乎快要坐不住。
自己领悟了天剑后,浑身剑气内敛,对方怎知自己是以剑入道?
水伶俜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笑道:“修炼不同兵器的人,由於重量,姿势的问题,行动时发出的声音会有极微妙的差别,恰好小女子耳朵灵敏,所以才猜测得出。”
石小乐惊诧不已。
此女的洞察力几乎与自己有的一拚,
又想起对方的提议,道“不怕姑娘笑话,在下从未学过画技。”水伶俜柔声道:“小女子在山中独居,也颇觉无聊,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我愿倾囊相授。”
石小乐先是一愣,随后郑重道:“如此,多谢了!”
他没有假意客套的意思。
一来,水伶俜的提议很有诱惑性,他确实想尝试以不同的方法,去参悟真意。
二来,以对方之聪慧,不可能说出虚情假意之话,扭扭捏捏,反而落了下乘。
……
距离天台崖不知多远的地方,走来一位文雅的中年秀士。
“我已甩掉了林公子派来的人,接下来可以做事了。”
柳念笙半闭着眼睛,缩在袖中的五指紧握铜钱,双脚不时移动,往着某一方向前进。
“根据天机铜钱的指示,那人应该就在此方向。”
……
山中无岁月。
一晃间,石小乐在天台崖待了一个月。
“公子当真是奇才,一月之功,抵得过常人数十年。”
窍手抚摸着不久刚完成的画卷,水伶俜语出赞叹。
“怎比得上姑娘?”
石小乐摇摇头。
“公子错了!若公子放弃武道,似小女子一般,专心学习旁门左枝,只怕成就未必会逊色於我。”
石小乐没有再说话。